刑部大堂。

  洪鍾端坐上首，看著坐在下首的刑部左右侍郎，左右司務這些下屬，眉頭微微擰著，道：“鬻題一案，朝野關注，我等一定要盡早破案，還程大人清白。”

  左侍郎苦笑，道：“程大人少小成名，才華不凡，身負高行，望重天下，我輩寄予厚望，盼他大有作為，整肅朝綱，廓清天下，還宇內安寧，但鬻題一案牽連甚廣，疑點重重，要想審結實屬不易，不知大人可有良策？”

  華昶轉到刑部，洪鍾就在組織人手進行審訊，但是華昶咬死程敏政鬻題，死活不鬆口，盡管洪鍾他們是辦案老手，也是無可奈何。

  洪鍾沉吟道：“人多智大，我們積思廣益，多加商量，不信破不了這案。”

  你還是沒辦法，左侍郎他們苦笑不已，右侍郎道：“華昶死活不鬆口，我們動刑也沒用，依我看，此案很難辦。”

  這話是眾人的心裏話，無不頷首讚成。

  洪鍾的眉頭擰得老緊了，成一個川字，辦案一輩子，也沒遇到如此難破的案子，傅瀚真是隻老狐狸，這局做得很嚴密，沒有破綻。

  就在這時，一個獄卒急匆匆進來，衝洪鍾施禮，道：“見過大人。”

  洪鍾問道：“你有何事？”

  獄卒忙稟道：“稟大人，華昶願招。”

  噌，洪鍾蹦起來，滿臉的不信，急忙問道：“甚麽？華昶要招供？”

  獄卒忙肯定，道：“是呀，大人。”

  洪鍾很是疑惑，華昶明明咬死了不鬆口，怎麽願意招供了呢？不過，眼下不是想這事的時候，華昶願招那是大好事，道：“來啊，提相關人等，審結鬻題案。”

  ……

  程敏政和趙琦坐在床沿上，正在下棋，他善於棋道，趙琦哪是他對手，落子之後反悔，從棋盤上抓起黑子。

  指點著棋盤，示意趙琦放回去，程敏政道：“落子無悔，君子之道。”

  趙琦不幹了，道：“少爺，你這不是欺負人麽？我是武人，不是文人，對棋道可不善長，你讓著我點，好不好？”

  程敏政搖頭，道：“不行。”

  趙琦把黑子重重砸在棋盤上，很是不爽，道：“少爺，你除了欺負我，你還能欺負誰？一天到晚下棋，一天不輸上幾十盤不會天黑，你讓我一盤，讓我高興高興，你又不會少一塊肉，這都不行？”

  程敏政瞥了趙琦一眼，道：“不行就不行。”

  趙琦脖子一梗，道：“少爺你善棋道，而我善武，你是以你之所長擊我所短，好啊，我要用我之所長擊你所短，來我們打一架，看誰能打過誰。”

  說到打架，趙琦一隻手可以打十個程敏政，程敏政才不會幹，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膽，要反天了，還敢還嘴？”

  趙琦站起身，走到一邊，氣鼓鼓的，不理睬程敏政。一天到晚輸幾十局，這幾天下來，輸了幾百局，雖然他不把輸贏放在心上，這麽多局輸下來，也是極為不爽了。

  程敏政指著趙琦，數落起來：“你沒有度量，你輸不起。”

  趙琦反詰：“少爺，你輸得起，是吧？我們來比武，你輸上幾百次，看你還輸不輸得起。”

  這話不能接，程敏政抿著嘴唇，不說話。

  就在兩人僵持之際，一個獄卒過來，打開牢房，向程敏政行禮，道：“程大人，洪大人有請你過堂。”

  程敏政眉頭緊擰著，道：“又要審了？華昶還是不會開口吧。”

  審了幾次，華昶咬死了是程敏政鬻題，一點進展也沒有，這次也不會例外。

  獄卒滿臉喜色，恭賀道：“華昶願招，還程大人清白在即，恭喜程大人。”

  程敏政一臉驚詫，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華昶要招？”

  轉念一想，程堂的盤外招果然有用，就是不知是程堂用的是哪種盤外招。

  ……

  唐寅和徐經的囚室裏，兩人麵前一張棋盤，唐寅臉色平靜，徐經看著棋盤上的棋子，滿臉沮喪。雖然徐經在棋道上下過苦功，但是仍不敵唐寅，被唐寅殺得落花流水。最初輸棋，自我安慰，輸贏不重要，勝負不是事，但是輸的局數多了，不免心裏不爽。

  就在這時，獄卒到來，打開牢門，道：“洪大人請二位過堂。”

  唐寅和徐經對視一眼，無奈搖頭，這都審了好多次了，一點進展也沒有，這次也不會有希望。

  獄卒知道他們的心思，道：“華昶願招，此案當審結，二位功名在望，恭喜了。”

  “當真？”唐寅和徐經不敢相信。

  轉念一想，洪鍾從事獄訟數十年，能破此等奇案也在情理中，齊聲讚歎：“洪大人了得。”

  ……

  洪鍾帶著刑部屬官，在大堂門口等候程敏政到來。

  程敏政一到，洪鍾快步上前，行禮相見，道：“見過程兄。”

  程敏政回禮，道：“見過洪兄。”

  洪鍾側身相請，道：“程大人，請。”

  程敏政側身道：“洪大人，請。”

  兩人肩並肩，進入大堂，洪鍾請程敏政在椅子上坐下，命人給程敏政送上茶水，自己這才回到座位上。

  程敏政是嫌犯，按明律是不能有此待遇的，誰讓洪鍾是他好基友呢？

  沒多大一會兒，唐寅和徐經被帶到，以他們的身份，自然是沒人會去迎接他們，二人進入大堂，向洪鍾和程敏政他們見禮，在洪鍾安排的椅子上坐下。

  雖然沒有程敏政那樣的待遇，能有個座位，已經很不錯了。

  華昶被帶到，獄卒粗暴的在他膝彎踢上一腳，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

  啪！洪鍾臉一肅，抓起驚堂木，重重砸在椅子上，斷喝一聲：“華昶，你如何構陷程大人，從實招來。要是敢有一字虛言，大明律侍候。”

  程敏政唐寅徐經，以及刑部官員，目光齊刷刷聚焦在華昶身上，能不能破案，就在這一回了。

  華昶被程堂嚇了膽，一個激靈，他倒是想不招如，卻又不敢不招，要是他不招的話，程堂會整死他全家，還會整死他的親朋故舊，還要挖他的祖墳。相比起來，他覺得明律可親可愛，會保他全家，保他親朋故舊，保他祖墳。

  華昶忙道：“大人，我願招，願招。”

  洪鍾鬆口氣，果然沒有虛言，華昶要招了。

  程敏政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華昶是關鍵證人，他首告鬻題一事，要是他說這是構陷，那麽程敏政的清白就能恢複。

  唐寅和徐經大是歡喜，他們的功名能保住了。

  不等洪鍾詢問，華昶主動招供，道：“傅瀚在禮部奔走多年，他視禮部尚書為囊中物，哪裏想得到，兩年前，陛下把程大人轉調右侍郎。禮部尚書倪嶽年事已高，告老致仕就在這幾年，陛下用意再明白不過了，就是要程大人接手禮部。”

  這事洪鍾程敏政他們都知道。

  華昶接著道：“各位大人也知道，程大人少小成名，以神童之身薦於朝廷，倍受英宗賞識，李賢和彭時兩位首輔收程大人為學生，親為授學，李賢更是招程大人為乘龍快婿，程大人奉憲宗旨意為陛下講學，是為帝師，陛下登基奉旨為太子講學，這是何等榮耀，前途無量，禮部尚書已是程大人囊中物，這不是傅瀚所能接受的，他就想要除掉程大人。”

  這與程堂的判斷一致，經過程堂提醒，程敏政已經明白過來了，洪鍾也在知道這是構陷之後想清楚了，對華昶的供述很是讚成。

  華昶又道：“可是，一直沒有機會。直到今歲會試，程大人在未啟封之前，當眾說出答對那道冷辟題目的必是唐寅和徐經，啟封之後，果然是他二人，傅瀚認為時機已到，予我千金，許諾助我升遷，要我首告程大人鬻題。”

  洪鍾眼睛睜大，瞪著程敏政，道：“程兄，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