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朝廷命官，弘治哪年不派太醫對他們進行身體檢查？象首輔徐溥，內閣閣員李東陽謝遷劉健，重臣程敏政洪鍾他們，但凡身體不適，或者家人生病，弘治都會派太醫來醫治，要是太醫心術不正，醫德喪失，暗中加害，那後果太嚴重了。

  後果嚴重到不需要實現，隻是想想就讓人冒冷汗，群臣不能不懼。

  徐溥這個首輔年紀大了，沒幾年好活了，告老致仕就在這一兩年，他一貫秉承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要得罪人也盡可能不得罪人的原則，此時也是態度鮮明：“陛下，醫者父母心，救死扶傷，救人活人，呂純他們醫德喪失，顛倒黑白，犯下欺君大罪，如此重罪若是不嚴懲，大明律法何在？”

  謝遷立即附和：“陛下，首輔所言極是，臣附議。”

  劉健附和：“陛下，臣附議。”

  李東陽身為程敏政的知交好友，當然是責無旁貸：“程大人是朝廷棟梁之材，呂純他們喪心病狂，與辛鏑構連，顛倒黑白，若是讓他們得逞，朝廷將失一能臣，還請陛下嚴懲呂純這些太醫。”

  “附議。”

  “附議。”

  “附議。”

  群臣紛紛表態，一定要嚴懲呂純他們。

  呂純他們聽在耳裏，驚在心頭，眼前發黑，跟世界末日到了似的。

  辛鏑剛剛恢複的丁點兒力氣被抽空了，重新癱倒在地上。

  傅瀚臉色煞白，一顆心快從胸腔中蹦出來了，驚疑不定的看著程堂，這是那個名聞京師的傻子能說出來的話麽？

  弘治要是從輕發落呂純他們，那麽對辛鏑的懲罰就會輕上不少，辛鏑很可能扛住，不會把自己供出來，如今弘治大怒，群臣發火，一定會對辛鏑嚴懲，辛鏑能不能扛住還在兩說，傅瀚真想立即從乾清宮逃走。

  李廣很是驚訝，這個程堂真是個傻子麽？傻子怎麽可能一語扭轉形勢？

  弘治扭頭看著程堂，臉上泛起笑容，親切的道：“程堂，你不錯，不錯。”

  能得弘治金口誇讚的有多少？放眼整個明朝，也是不多，群臣的眼珠子陷在程堂身上，再也拔不出來了，恨不得和程堂換換，自己得到這誇獎。

  李瑩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程堂，特別自豪，這是我的兒子，是我身上落下來的肉，我自豪，我驕傲。

  程壎滿臉驚訝，這還是我熟悉的小弟麽？

  康海很為程堂這個恩公歡喜，臉上喜意盈盈。

  程敏政對弘治的誇讚特別受用，挺起胸膛，昂起頭顱，一臉自傲，小兒子曆來隻給自己丟臉，這是頭一回為自己長臉，還是至高無上的長臉，弘治金口誇讚。

  弘治接著誇讚：“要不是你，朕幾誤也。”

  這就是弘治，雖然存在很明顯的性格缺陷，卻是知錯能改，有唐太宗之風。

  這話可比前麵那句誇讚更給力，群臣更加豔慕，程敏政李瑩程壎康海更加自豪。

  李廣看了程堂一眼，心中冷笑，小子，謝謝你啊。驗毒這事是必然要進行的，驗為無毒沒多大用，因為我的對手是程敏政，他一定會有辦法破掉，但我的目的並不在此，我是要借機掌控太醫院，要讓太醫院為我所用。隻要我掌控了太醫院，以後誰要是敢不聽我的，我就讓太醫毒死誰。眼下嘛，時機成熟了，是該掌控太醫院的時候了，李廣道：“陛下，呂純他們膽大妄為，當嚴辦，請陛下把他們交給奴才審理。”

  隻要呂純到了李廣手裏，李廣就可以上下其手，能為他所用的就撈出來，不投靠他的就整死他，整死他全家，斬草除根嘛。

  呂純他們犯了眾怒，把他們交給李廣處置再好不過，誰叫李廣心狠手黑，整死他們才叫好呢，都不為呂純他們求情。

  呂純他們心中天人交戰，他們落得如此下場，就是拜李廣所賜，落到他手裏，還不任由李廣捏扁搓圓？

  弘治寵信李廣，把這事交給他處置是很好的辦法，就要答應。

  但是，程堂已經窺破李廣的想法，豈能讓他得逞，道：“陛下，我以為此事當交給刑部處置為宜。”

  要是交給刑部處置，自己就白忙活了，李廣喝道：“程堂，這是朝堂，哪有你說話的份？陛下不追究，你莫要得寸進尺。”

  你這是心急了，你越是心急我越是要破壞你的好事，程堂冷冷的瞥了李廣一眼，道：“陛下，您不覺得此事很詭異麽？”

  弘治眼裏閃過一抹疑惑：“詭異？程堂，此言何解？快快道來。”

  身子前傾，作傾聽狀，這是弘治非常感興趣才會有的動作，群臣看在眼裏，又是好一通豔慕。

  程敏政很是驚訝，自己這個小兒子厲害啊，竟然三言兩語就勾起了弘治濃厚的興趣。

  程堂掃了一眼如同風中鵪鶉般瑟瑟發抖的呂純他們，道：“陛下，這些太醫在宮中數十載，雖有小過，卻無大錯，為何今日竟敢當著陛下的麵顛倒黑白，犯下欺君大罪？”

  群臣多聰明人，不少大臣聽在耳裏，立時醒悟過來，肯定是李廣想要掌控太醫院，一旦太醫院落入李廣掌控中，那後果不敢設想，李廣還不想要整死誰就整死誰？

  誰家沒人生病？誰沒個頭疼腦熱的？一旦自己或者家人生病了，弘治派太醫來醫治，那不就是引狼入室麽？

  特別是徐溥這個年事已高，行將就木的首輔，正是多病多災的年紀，今天一個小毛病，明日一個大毛病，太醫來得特別勤，要是這些太醫有問題，他那是自己找死，這事絕對不能忍，態度鮮明：“陛下，此事詭異處甚多：一為何呂純這些數十年無大錯的太醫會明知故犯？二為何這麽多人做下如此之事？三是何人在推動？臣以為，此事交由刑部審理最是恰當。”

  沒人推動這事，呂純他們會集體犯罪？必然有人推動這事，那麽是誰在推動？不用說了，必然是李廣。把呂純交給李廣處置，無異於把太醫院拱手相讓。送掉太醫院，那就是把自己的小命賠上了。

  這事絕不能讓李廣得逞，謝遷立即道：“陛下，首輔之言極是，呂純他們不僅要送交刑部審理，還要整頓太醫院。”

  劉健深以為然，道：“陛下，太醫院幹係身家性命，幹係極大，一定要一查到底，必須要讓太醫院清正廉潔。”

  太醫院要是倒向中官，後患無窮，群臣齊聲附和。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聽著群臣的附議聲，弘治打從心裏讚賞，看著程堂，臉上泛起笑容，道：“程堂，你很不錯，幸得你提醒，不然朕誤也。”

  再次誇讚程堂，群臣豔慕，程敏政自豪，一張臉如同百花盛開，程堂太長臉了。

  弘治一語定乾坤：“洪鍾，你把呂純他們收監，仔細審理。”

  洪鍾上前領命：“臣領旨。”

  弘治看著李東陽，道：“太醫院是該整頓整頓了，李東陽，這事就交給了。”

  李東陽為人正直，又是神童出身，聰明過人，很得弘治信任，由他來整頓太醫院，弘治自然是放心的。

  群臣對李東陽也是信任，沒有異議。

  唯有李廣不爽，他費了這麽多周章，想要一舉掌控太醫院，卻是沒有想到，給程堂三言兩語就破壞掉了，緊盯著程堂，真沒有想到程堂竟有如此才智，絕不能讓程敏政翻身。

  弘治目光如劍，瞪著辛鏑，斷喝一聲：“髒證俱在，鐵證如山，辛鏑，你還有何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