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唐寅風骨
作者:轟轟牛      更新:2020-06-12 13:31      字數:2808
  唐寅和徐經不過是赴考學子,並不是高官,大理寺對他沒有什麽好照顧的,兩人擠在一間狹小的囚室裏。二人披頭散發,囚衣破碎,遍體鱗傷,血跡斑斑。自從被投入大理寺,大理寺就對二人動用酷刑,百般拷問,哪有不傷成這樣的道理。

  唐寅雖然痛楚不斷,難以承受,卻是咬牙苦撐,硬是沒有哼一聲,背靠著牆壁,打量著垂頭喪氣的徐經。

  徐經背靠牆壁,雙手抱腿,蜷作一團,跟縮成一團的喪家犬似的,一臉沮喪。

  唐寅安慰道:“徐兄,你不必擔心,程大人不會怪罪於你。”

  徐經抬起頭來,眼神空洞,道:“自從被投入大理寺,酷刑加身,百般折磨,我實在是受不了,我招供了,程大人一定會怪罪我的。”

  唐寅輕輕搖頭,道:“身貫三木,卒吏如虎,舉頭搶地,夷泗橫集,如此酷刑,千古少見,你能扛到眼下,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更不用說,大理寺是想讓你攀咬程大人,你並沒有這麽做,隻是招認收買程府家仆,程大人自會體諒你的苦衷。”

  徐經聽了這話,心裏好受點,眼神不再空洞,多了一些神采,道:“唐兄好硬的骨頭,鐵骨錚錚,好生讓我佩服。”

  兩人都是身被極刑,卻是結果大為不同,徐經扛不住了,胡亂招供,編造子虛烏有之事。而唐寅卻是鐵骨錚錚,任他百般折磨,千般酷刑,就是不招,弄得大理寺沒辦法。

  唐寅苦笑,道:“我也不過是咬牙苦撐罷了。”

  程堂在李訊的陪同下,來到二人囚室,正好聽到二人說話,大為讚賞,擊掌而歎:“伯虎太謙虛了,身貫三木,卒吏如虎,舉頭搶地,夷泗橫集,這是何等的酷刑,千古少有,你說不招就不招,這是何等的硬氣,天生鐵骨。”

  唐寅的確是當得如此盛讚。鬻題案不過是由頭,要把程敏政弄到大理寺來加害,唐寅和徐經二人自然也是重點照顧對象,要是能撬開二人的嘴,哪怕是屈打成招,那也是罪狀,幕後黑手豈能放過二人?所以,二人自從被關進大理寺後,就被大刑侍候,生不如死,唐寅傲骨天生,任憑百般折磨,千種酷刑,依然不開口,這是何等難得。

  唐寅站起身,向程堂見禮:“唐寅見過閣下,不知閣下何人?”

  唐寅在後世擁有無數粉絲,程堂就是其中一員,偶像向粉絲見禮,這是何等讓人激動之事,程堂眼冒綠光,死死盯著唐寅。

  這目光跟餓狼一樣,唐寅有點毛骨悚然,朝後退幾步,離程堂遠點,問道:“閣下眼神如此,這是為何?”

  冷靜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程堂猛吸幾口氣,壓下心中的激動之情,道:“在下程堂。”

  唐寅和徐經雖是去程府拜訪過,卻是因為前任醉心於工匠之道,對他事不感興趣,並沒有見到,乍聞是程府小少爺,唐寅很是意外,再度行禮道:“原來是程公子,唐寅有禮了。”

  偶像又向我行禮了,好激動呢,程堂強行壓下激動,擺手道:“不敢不敢。”

  徐經站起身,滿臉羞愧,僵立當地,見禮也不是,不見禮也不是。

  程堂目光落在徐經身上,心中暗想你在後世並不出名,但是你的後人徐霞客卻是大名鼎鼎,家喻戶曉,看在徐霞客的麵子上,就對你客氣點:“徐兄不必多慮。適才伯虎的話我已經聽到了,他沒有說錯,在如此酷刑之下,你並沒有攀咬爹,難能可貴了。”

  徐經是讀書人,哪裏經受過如此酷刑,能在嚴刑拷打之下,隻是供認收買程府家仆,並不攀咬程敏政,已經很不錯了。

  聽了程堂的話,徐經暗鬆一口氣,心裏好受些,感慨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去拜訪程大人了,就不會有如此這般曲折。”

  唐寅微微搖頭,一臉苦笑,看看著徐經,不好說破。

  程堂自然要是為偶像點明,道:“徐兄此言差矣。爹哪裏是要見你,是要見唐兄。”

  徐經不信,他長袖善舞,處世圓滑,家境富裕,到了京師後,四處結交讀書人,大把大把的撒錢。他去拜訪程敏政,帶著厚禮去的,不信程敏政不見他。

  唐寅微微頷首,道:“程公子沒有說錯,程大人的確是要見我。我鄉試座師梁儲與程大是知交好友,把我鄉試的文章拿給程大人看了,程大人提攜末學後進,對唐寅多有讚賞之詞,聽聞我來訪,這才與我相見。”

  南直隸鄉試是由梁儲主持,而梁儲是程敏政的知交好友,他對唐寅特別器重,把唐寅的文章專門拿給程敏政看,程敏政特別欣賞。程敏政這人喜歡提攜後進,對唐寅這樣才華橫溢的青年才俊,自然是要另眼相看,唐寅隨徐經一道來拜訪,他豈有不見之理?

  要不是唐寅來了,任你徐經送上萬金重禮,程敏政身負高行,也不會收。至於你徐經南直隸的舉人,神童出身的程敏政會把你放在眼裏?

  徐經恍然,長籲一口氣,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自嘲一笑,道:“原本以為是我連累了唐兄,卻是未想到,並不是如此,我總算可以寬心了。”

  徐經的才學不如唐寅,但是,這份歉疚是真的,此人有情有義,倒也不錯,程堂對他高看幾分,不愧是徐霞客的高祖。

  唐寅聽了這話,欲言又止,最終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程堂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點破道:“徐兄言重了,不是你連累唐兄,也不是唐兄連累你,是我們程家連累你們。”

  唐寅早就把此事看得清楚明白,聽了程堂的話,一點不意外。徐經就不明白,問道:“程公子,何出此言?”

  程堂給他解釋,道:“徐兄有沒有想過,華昶區區從七品小官,何來的膽量彈劾三品命官?他就不怕我爹收拾他?我爹要收拾他,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他。”

  徐經被提醒,立即想到此事非同尋常,道:“程公子的意思是,這是蓄謀已久的陰謀?意在謀害程大人?”

  程堂頷首,道:“不錯。幕後黑手早就想要害爹了,隻是爹身負高行,行得端,坐得正,沒有機會罷了。鬻題案不過是個借口,陰謀者趁機發難而已。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唐兄徐兄,不過是遭殃的凡人而已。”

  鬻題案表麵上看是一場科舉大案,實際上是奔程敏政去的,唐寅雖然是南直隸的解元,還沒有官身,沒有勢力,根本就沒有資格讓陰謀者對他下手。至於徐經,那就更差勁了,不過是南直隸的一個舉人罷了,南直隸的舉人多了去了,整個明朝的舉人就更多了,陰謀者連正眼瞧他的興趣都沒有。

  二人被卷進來,是因為被殃及罷了。

  徐經搖頭苦笑,自己寒窗苦讀十餘載,中了舉人,自以為很了不起,實際上連被人正眼瞧上一眼的資格都沒有。這是實情,卻是讓人心中不好受。

  唐寅眼中異彩連閃,讚賞的看著程堂,這個程府小少爺和傳聞中很不一樣,並不是醉心於工匠之道,不聞他事,而是對此中關節曲折了若指掌:“是他!”

  幕後黑手隱藏得很深,就連史書都不記載,唐寅卻能想到,程堂對唐寅的才智非常欣賞,不愧是我的偶像,頷首道:“除了他,還能有誰?”

  唐寅眉頭擰著,沉吟道:“此人城府深似海,蓄謀已久,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是雷霆一擊,想要洗雪冤情,不太好辦。”

  這話沒錯,正是如此,鬻題案的真相成了曆史的迷案,淹沒在曆史的塵埃中。不過,這難得倒別人,肯定難不住我,程堂信心十足:“唐兄但請寬心,我一定會為爹洗雪冤情,為你們恢複功名。”

  既然知道了誰是幕後黑手,豈能讓你得逞?不僅要洗雪程敏政的冤情,保住程府,也要為唐寅這個偶像恢複功名,徐經嘛順帶捎上的,跟著享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