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凋敝貧瘠的山石村，武秋生這家也可以說是最窮的了，隻有一間茅草搭成的屋子，一旦下雨必然會漏水。幾根低矮的樹樁勉強圍成了一個小院子，院子裏種著一些菜，但因為缺乏肥力菜葉枯黃蜷曲，整個家裏最值錢的，恐怕就是那隻下不出蛋的老母雞了。

  吱嘎——

  房間裏武秋生端著碗正在給彭安喂藥，艱難地從嘴角灌了一點進去，但大多數都流在了衣服和床褥上，看上麵的痕跡，這樣的情況恐怕已經重複很多次了。

  見洛川走進來，武秋生放下了手中的藥碗，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洛大哥，回來了。”

  “嗯。”

  洛川剛才在山石村轉了一圈，馬上就要過冬了，現在是儲備食物的最後一段時間，所以白天山石村的男人們都在山上打獵，村子裏隻有寥寥幾個婦人。

  看起來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不知為什麽，他總感覺哪裏很別扭，好像有什麽不合常理的事情存在，但他始終抓不到關鍵。

  “你和你爹住在這裏多久了？”

  “嗯……”武秋生艱難地回想道，“好像七八年前就搬過來了吧，我也記不清了，隻記得當時好像在逃難，逃啊逃地就逃到了這裏。”

  “逃難嗎……”洛川心中閃過一道靈光，再回想時又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但他覺得有必要再好好了解一下這裏了，要不然他渾身不舒服：“你說你爹一年前打獵時受的傷，他是被什麽傷的？”

  “是一群發狂了的猴子，”武秋生的語氣有些低落，“爹不讓我上山，那天我在程嫂家裏玩，後來爹就被人抬下山了。”

  “……那你再想想，這一年多來村子裏有什麽大的變化嗎？”

  武秋生不明白洛大哥想幹什麽，但他還是仔細回想了一下，忽然說道：“半個月前，族長把村子裏的孩子都送去隔壁的縣城讀學堂了，但我要照顧我爹，所以不能去。不過我去縣城裏找過他們，但是沒有找到。”

  說完，武秋生小心翼翼地盯著洛川，心中琢磨著這算不算大的變化。

  “孩子！”

  洛川頓時一個激靈，他想到那裏不對勁了。

  剛才他在山石村轉了一圈，一個孩子都沒見到，這對於一個正常的村子來說絕不可能，因為孩子既是傳承，也是希望。

  至於武秋生所說的全都送上學堂了……

  洛川不禁冷笑一聲，這種話也就能騙騙小孩子，像山石村這種地方，連溫飽都很難保證，還那裏來的閑錢供整個村子的孩子上學？

  除非，這個村子裏的村民，早就已經換了人！

  洛川抱著胳膊在房間轉了幾圈，忽然抬頭說道：“秋生，帶著你爹，我們去春陽城！”

  這裏越想越詭異，他倒不是害怕什麽，但多了武秋生和他的病號老爹，萬一發生什麽事情，洛川也很難保證一定能護住他們兩人的安全。

  “啊？”

  武秋生有些意外，但隨後他立馬反應了過來，如果洛大哥能在春陽城裏幫忙給爹找郎中，那爹的病豈不是有治好的希望了？

  於是他欣喜地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武秋生將彭安放在家裏的手推車上，然後和洛川踏出家門的時候，預料之中的意外果然發生了——

  “小秋生，你這是要幹什麽？”程嫂那寬大的身軀擋在了前方，臉上盡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難道是嫌棄程嫂照顧的不好，想要去找別人？”

  武秋生連忙搖頭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洛大哥想幫爹在春陽城裏找郎中，這樣爹的病也就能更快好起來。”

  “那你去城裏把郎中找來不就行了？為什麽要離開呢？還是在嫌棄程嫂嗎？”程嫂一步步地向前，越說越激動。

  洛川皺了皺眉，擋在了前方：“後退！”

  程嫂愣了一下，突然自己跌倒在地上，扯開了破鑼嗓子哭嚎道：“來人啊，救命啊，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啦，我好心好意幫人家照顧病人，結果人家反過來要打我，快來看看啊，有沒有人管管啊——”

  “誰？誰敢打人？！”

  “是誰幹的，自己站出來？！”

  “是彭家的那個小子，我早就說彭安是個癆病鬼了，那小子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一瞬間，七七八八不知道從哪裏圍過來了一大群人，有男有女，紛紛朝著最裏麵的武秋生和洛川指指點點。

  不是說……都上山打獵去了嗎？

  洛川的嘴角劃過一絲冷笑，這些人這麽有恃無恐的樣子，是不害怕，還是另有所圖。

  就在他想要取下背後的劍時，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咳嗽聲，回頭一看，不知何時躺在手推車上的彭安竟然醒了過來，勉力睜開了渾濁的眼睛。

  武秋生一見，也顧不上被鄰裏責備得手足無措了，連忙俯下身子，緊緊抓住彭安的雙手：“爹！爹你醒了！別擔心，洛大哥會帶咱們去春陽城，那裏有最好的郎中，爹你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彭安張了張嘴，微弱的聲音勉強從喉嚨裏擠了出來，好像在說什麽，但是聲音實在太小了，於是武秋生附耳過去，想要仔細地再聽一遍。

  洛川嘴角冷笑。

  武秋生沒有聽到，但他可聽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一個字：

  “逃！”

  刷——！

  一道燃著琉璃火焰的寒光劃過天際，斬向了眼前的十幾道人影。

  明晃晃的劍刃倒映在武秋生的瞳孔裏，他甚至來不及出聲，隻有驚恐萬分的表情留在臉上。

  然而，令他真正驚恐的還在後麵。

  那些曾經熟悉的村民們，此時仿佛是變了個人似的，臉上盡是猙獰與冷酷！

  洛川劍光劃向前方，但這些人竟好似早有準備，身形如電般躲開了這致命一擊，隨後氣勢爆發，重重疊疊的氣勢隱隱融合成了一個整體，如同驚濤駭浪一般朝洛川湧去！

  隨之而來的，還有幾十把形狀各異的兵器，被它們的主人握在手中，朝著洛川暴起襲來！

  “兩個築基後期，六個築基中期，剩下的全是築基初期，這樣的待遇對待一個小孩和一個躺在床上的病號，還真的是豪華啊！”

  洛川索性扔掉了手中的劍，抬起雙手化掌為拳，隻聽騰的一聲，他的雙拳竟然也燃起了琉璃火焰，拳鋒所到之處，周遭的空氣都因為恐怖的高溫而有些扭曲。

  “小心他拳頭上的火焰，那是琉焰山的琉璃炎！”程嫂開口喝道。

  此時的她不複之前臃腫肥胖的體型，非但身軀變得玲瓏有致，而且樣貌也是冷豔妖媚。

  然而她話音未落，隻聽轟的一聲，有一人被洛川一拳擊中，身軀頓時四分五裂，還沒等他跌落到地上，就已經被沾染的琉璃炎燒成了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