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捕快與強盜
作者:漆紅月      更新:2020-06-10 01:49      字數:3371
  秋,豐收的季節,金黃色的季節。若是豐收過後還剩下什麽呢?

  隻不過是枯黃色而已,枯黃色的果木;枯黃色的落葉;枯黃色的稻茬;枯黃色的夕陽下站著一個枯黃色的人。

  這人臉上泛著一種營養不良的病態枯黃色,像是幾個月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一般,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更黃更脆弱,

  他身著一套的黃色捕快服仿佛就要與這枯黃色的天地融為一體,好在他左腰間插著一把漆黑的橫刀,刀,插在最顯眼的位置,刀就像隻手把他從這無盡落日餘暉中拽了出來。

  夕陽,人們多在意夕陽的風景,但很少有人關注她的溫度。

  周風卻微微閉著眼睛,手抱胸靠在平安客棧外的牆上享受著太陽在一天中帶來的最後那一絲絲溫暖,任由刺眼的夕陽灑在他輪廓分明的臉龐上。他的眼睛很大,閉起來的縫隙幾乎與嘴巴一樣,黑色的眼珠像鑲嵌岩石上的兩顆寶珠,自然眉不粗卻很濃,高聳的鼻梁中間一段卻凹陷了下去,這個鼻子顯然不止一次被人打斷過。

  周風總是覺得自己和這夕陽很像:

  夕陽能給大地帶來多少溫度呢?捕快又能給人間帶來多少溫暖呢?

  周風微微睜開眼睛,偏頭看了看自己的影子,他知道時間差不多了,該動身了。

  平安客棧的大門是一直開著的,整個清河縣方圓幾十裏隻有這一家客棧,平時是因為生意太好而總是開著門,而今天是因為生意太差了。周風一進門就看到了張平,他就坐在正對門口的一張桌子上,坐在整間客棧最顯眼的地方。張平也一眼就看到了周風,準確來說是看見了周風的刀。

  刀,插在最顯眼的位置。

  坐在張平側麵的一定就是張義了。

  周風不著急,慢慢走過去,看看桌上的一片狼藉想必張平張義兄弟已經酒足飯飽了,周風等的就是這一刻。

  “遠定總鏢頭張平,副總鏢頭張義,我是本鎮的捕快周風二位是跟我走一趟呢?還是直接見閻王?”周風坐在張平對麵漫不經心的說到,他的眼睛卻在上下打量著張平。

  這個人至少受了八處重傷十七出輕傷,傷口滲出的鮮血已在繃帶上凝結成黑紅色,稍微動下手指頭都要忍受巨大的疼痛。無論哪家客棧門口坐著這樣一個渾身是血的大漢,生意都不會太好的。

  周風對張平並不感到奇怪,反倒是坐在一旁的張義讓他詫異不已,甚至讓他感到一絲絲陣陣涼意。因為他全身上下竟然一道傷也沒有!

  “我不想和你們動手!“張平的聲音很大卻很平靜,像一頭成年的雄獅平靜的對他的獅群發號施令。“血獅子”張平從來不是浪得虛名。

  周風也平靜道:“我也不想,可二位還有另一個選擇呢?”

  “我可以和你走,放他走吧。”張平望著周風幾乎用懇求的眼光說道。虛弱的老獅王是沒有能力保護獅群的。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通緝令上貼的是你們張平,張義二人。”周風不願直視張平的眼睛,雖然這種眼神他雖然見過許多次,但他還是願意避免。

  “他不是張義。”張平斬釘截鐵的說道。

  “哦,那這麽說你也不是張平了?是我認錯人了嗎?”周風討厭被欺騙,尤其是這種赤裸裸的欺騙,他偏頭看了張義一眼,這是第二眼,是如此近距離的第一眼,他再次確定了張義身上的確一道傷沒有。

  張義長得很秀氣,白淨的臉,劍似的眉毛,銳刺刺的眼神,當他望向張平時眼中卻不禁流露出緊張和擔心。他緊張誰,擔心誰,這裏除了張平還能有誰。

  張平張義簡單的一眼對視後,張義像突然想起什麽來了一樣立馬從懷裏掏出一把足足二十兩銀子放在桌前。

  “二十兩,足足夠你兩年俸祿了,你拿錢,他走人。”張平一字一句說道,聲音依然很大,話語依然很平靜。

  “就這麽點啊,聽說你們保那批貨可值不少錢呢!”周風一直在想辦法讓張平能接他的話,因為他知道這個狀態下的張平話說得越多便越虛弱,他便越有把握。

  “二十兩,我們隻有這麽多了!”一邊默不作聲的張義冷不丁來了這麽一句,他說話很快也有點著急。可周風並沒有看他,周風的眼睛隻直直的盯著張平,他知道這個渾身是傷的張平遠遠比幹幹淨淨的張義危險得多。

  “你真以為你們吃定我了?”張平微微向著門口看了一眼,說話間的雙腳像釘子一樣釘在地上,一股真氣也自下而上提來。

  “你真以為你們能走得掉?”周風臉上稍稍有些驚訝之色,而手也輕輕的搭在橫刀的刀柄上。

  “刷”張義突然拔劍直刺周風咽喉,周風無奈隻得拔刀相抵,就在此時張平猛地出拳直搗周風門麵,周風左手一把抓住刀鞘去迎張平的拳頭!

  就在刀與劍,刀鞘與猛拳即將觸碰的那一刹那,周風的身子忽地向後一仰,刀順著劍鋒一劃直點張義的喉嚨,而刀鞘也向後退了半寸才接上張平的拳頭,雖然隻是這短短的半寸但也將張平的拳勁消耗了大半。

  隻半寸,隻一招,半寸已足,一招已夠,勝負已分。

  張平再沒有力氣出第二拳,而張義也再沒有勇氣出第二劍了。

  周風收刀,刀像泥鰍一樣從張義的脖子上溜走回入刀鞘中。

  “二位還是和我走一趟吧。”周風轉身背著他們道,他話說的很輕但殺氣很重,是他不想留給別人第二個選擇,還是他真的不想殺人呢?

  一個人最有希望的時候就是他還活著的時候,最沒希望的時候就是他已死了的時候。

  張平應該懂得這個道理,張平也的確沒有第二個選擇,如果是你的話你怎選,死還是走呢,相信幾乎沒有人選擇前者,因為活著才是一切,活著才有機會,活著才有希望,但像張平張義這樣的人還有機會,還有希望嗎?

  周風隻是輕輕的走在前麵帶路,張平傷的很重走的很慢像隨時都會倒下一般,張義與其並步走在周風後麵,沒有被任何工具所束縛,反而是周風將整個後背留給了他們。周風是信任還是自信?

  張平剛邁出客棧的大門,兩道黑色的人影一左一右攜刀直奔張義張平。好快的身法,張義幾乎來不及反應就被漆黑的快刀割穿了喉嚨。周風就像右邊長了眼睛一般,刀早已出鞘擊向右側以攻代守張平,張平一個側身順勢揮掌就迎了上去。

  此人竟毫無懼色,熟練變招相抵,竟也以攻為守,刀劈周風掌擊張平。

  “叮”就在兩把刀相交的瞬間周風心猛地一沉,因為他到刀仿佛是砍道了空氣一般,沒想到這招竟然是虛招。

  黑衣人的刀已經脫手,他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左掌之上。隻聽“碰”一聲悶響,擊掌之後黑衣人淩空翻了個跟頭一把抓起了地上的刀與另一人並肩站在周風的麵前。

  回看張平已昏死在了地上。

  周風立馬收刀入鞘,快的就像這把刀出來未出過鞘一般。因為眼前這兩個人絕對不他一個人能簡簡單單對付得了的角色。

  四國使!

  “二位這是...”四國使殺人不眨眼,四國使殺人不需要理由,周風又何嚐不明白呢。

  “剛才他們要對你出手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剛殺了人的人話總是多一點。

  “哦?那謝了二位大人的救命之恩!告辭。”周風抱完了拳便伸手去扶地下的張平。

  “你走,他留下”黑色的官服,黑色的刀,這兩個人似乎連心也是黑色的。

  “人是我抓的,這恐怕不太合適吧。”周風也露出了難為之色。

  “我已說的很清楚,滾!”四國使說話似乎沒有商量的餘地。

  “那我要是說不呢”周風似胸有成竹的說道。

  “死!”四國使的對話一向簡單。

  “你可以試試。”聲音從兩個地方傳來,話似周風說的好似又不是。

  周風的對麵,四國使的後方站著一個和周風一樣的人,黃色的官服好似也與這夕陽融為了一體。

  “就憑你們,兩個小捕快?”四國使連頭都沒有回,好像早就知到一般。

  “對付你們兩個或許不行,但是對付你一個足夠了!”。周風雖然在和他說話但是眼睛卻從來沒有離開過那個和張平交手的四國使。

  雖然他佯攻周風,閃擊張平,翻身回撤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毫不拖泥帶水的確是個數一數二的高手,但從他猙獰的麵目布滿血絲的雙眼以及唇縫中溢出的絲絲血跡,周風幾乎可以斷定出剛才張平哪一掌竟也讓他吃了不小的虧!讓周風更感到驚訝的是這個張平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垂死之軀還能有如此的反應與力道。

  兩四國使相視一眼輕蔑道:“好小子,沒想到楚地竟還有兩個有種的人!”說罷便展開身法三兩步便消失在周風的視野中了。

  鮮紅的鮮血飛濺在平安客棧的四個大字上,張義倒在門檻上。

  血,血流出一條蜿蜒漂亮的曲線,你若是沒見過一定詫異:人為什麽會流出這麽多的血來?

  夕陽也像一個愛看熱鬧的孩子一般,久久的趴在山頭上不肯下去。

  此時黃色的夕陽也變成了血紅色,血紅色的夕陽照在血紅色的平安客棧門前,這天地也變成了一片血腥,周風身著這黃色的捕快服站在這血紅的天地間與這血紅的夕陽顯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