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山，是鍾道人給自己安排的絕對隱秘之地。

  最後的退路。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聽到李雲宵的聲音。

  這比吃掉一顆五靈鼠的糞脂更要讓他驚恐。

  “大師兄。”

  李雲宵的身影緩緩出現，站在了鍾起雲對麵。

  這是無道宗密不外傳的仙法，斂息術。

  能夠完美的隱匿氣息。

  鍾起雲兩條小胡子微微抽動，聚到了一起。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會知道這裏？”

  李雲宵抬頭掃過四周，棱角分明的臉龐上露出一絲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

  “你……”

  鍾起雲瞳孔縮緊了一下，雖然沒有說話，但那意思卻表現的很明顯。

  他想知道。

  “我不會告訴你的。”

  李雲宵聳了聳肩。

  “……”

  鍾起雲胸口的氣血一陣起伏，小胡子也抽了一下。

  “五靈鼠的糞脂，味道如何？”

  李雲宵又問道。

  “二師弟，你如果單純的想要嘲諷師兄的話，你的目的達到了。”

  鍾起雲臉色變的鐵青，低聲說道。

  雖然是敗了，敗的徹徹底底，但他還是要保持一些尊嚴的。

  “大師兄覺的無法接受啊？”

  李雲宵眯著眼睛，直視著鍾起雲，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那我必須得再嘲諷兩句，我最喜歡看你這種表情。”

  “……”

  “這裏，比落雲殿可差遠了。”

  “……”

  “誒，以後你隻能吃幹癟的靈氣仙果，小心一些，裏麵沒準兒還摻了五靈鼠的糞脂。”

  “……”

  “那年，我們同入師門，其實感情不錯的。”

  李雲宵話風突然一變。

  鍾起雲的麵龐僵硬了一瞬，眼底最深處有著一絲莫名神色暗暗滋生。

  “咱們師兄弟三人，再加上師妹，也曾是無盡天域裏的傳奇了。”

  “是啊。”

  鍾起雲深深的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悲傷緬懷之色，接話道，

  “那年，你剛入煉氣沒多久，和師妹下山曆練，結果遇到了大麻煩，還是我及時趕到，拚了性命，甚至，我胸口還被劃了一爪子，這才把你們救下的。”

  “我記得。”

  李雲宵抬眼看了鍾起雲一眼，直接道，

  “當時我真想一個大嘴巴抽死你。”

  “？？”

  鍾起雲臉色一僵。

  “那其實是我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我想追師妹，演一場生離死別，到最後關頭，我肯定能把那頭虎妖震退的，我用一枚金靈丹和它達成協議了。”

  李雲宵輕哼一聲，解釋道，

  “誰知道你這個笨蛋非得衝出來壞事，於是，我故意沒給虎妖金靈丹，讓你倆打了你死我活。”

  “……”

  鍾道人的臉色更加不自然。

  本想打個感情牌，增加一些轉還餘地的，竟然？

  “怪不得，師父說你心思聰明。”

  僵硬了幾息，鍾起雲無奈的歎了口氣，又道，

  “說起師父，師父當年還說過，讓我們兄友弟恭，和睦相處，我愧對師父的教誨啊，入了魔障，這些年……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大師兄不必這麽愧疚。”

  李雲宵笑了笑。

  鍾起雲抬起頭，似乎重新看到了一線曙光。

  這時，李雲宵又道，

  “你那點兒彎彎繞繞，還不至於是麻煩，我沒當回事兒的。”

  “是……是啊。”

  鍾起雲盡量平複內心的起伏，又道，

  “師弟洞若觀火，應該早就看清楚一切了，連我這白日山，都被你找到了，你真的，讓我心甘情願的甘拜下風。”

  “如果早看清楚些，我不會做那些胡思亂想，會安安心心輔助你，光大無道宗的。”

  “是麽？”

  李雲宵眉宇中掠過了一抹惋惜之色，還有一絲可以查覺的糾結。

  沉沒了大概三息，他直視著鍾起雲，道，

  “如果還有機會，大師兄會不會回來？改過自新？”

  “你……”

  鍾起雲一時間僵硬住，可以看到，那兩撇小胡子都不受控製的抖動了起來。

  是的。

  李雲宵並沒想殺自己。

  如果他鐵了心要殺自己，絕對不會和自己說這麽多話的。

  自己打感情牌的策略，也很明確。

  他緊張而期待的咽了口吐沫，目光炙熱的盯著李雲宵，認真的道，

  “我願意。”

  “我願意以仙道法則起誓，絕對不會再……”

  “不用起誓。”

  李雲宵打斷了鍾道人接下來的話。

  鍾起雲眼中的感激之色更濃，二師弟這是真的相信自己了啊。

  這時，李雲宵又道，

  “我就是問問，又沒想著真的給你機會。”

  “……”

  鍾起雲眼睛裏的炙熱迅速冷卻，瘦小的麵龐僵硬住。

  甚至呆滯。

  “背叛師門，勾結婆羅上師殺宗主，這是必死之罪。”

  “不殺你，日後難掌無道宗。”

  李雲宵臉上的溫和逐漸散去，變成了冷冰冰的模樣兒。

  身後，銀龍風雨劍上，也露出了些許光芒。

  他之前已經給過鍾起雲機會。

  就是，那一次，告知對方自己實力倒退的時候。

  鍾起雲沒有抓住。

  反而是去勾結天機殿……

  李雲宵那時候就決定，必殺鍾起雲。

  三百年武道大世的曆練，他的心思早已經如磐石。

  既然做了決定，就不會因為那些百年前的師兄弟情誼而拖泥帶水，或者心生不忍了。

  之前說的這些廢話……隻是為了拖延時間。

  給他的真身，布置陣法的時間。

  銀龍斬魔仙陣。

  這是當年師父臨終的時候，交給自己的護身之法。

  在這陣中，配合銀龍風雨劍，自己能夠發揮出堪比元嬰的實力。

  白日山，洞府，正適合布置此陣。

  來這裏等著鍾起雲，也是他計劃之中的一環。

  如今，一切都完美，也該結束了。

  “二師弟，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鍾起雲感覺到李雲宵身上氣息的攀升，眉宇間浮現出一抹懊悔，還有哀求。

  “大師兄。”

  李雲宵抽出了銀龍風雨劍。

  銀光縈繞，有龍傲然。

  “事已至此，請保持你最後的尊嚴，出你的劍。”

  李雲宵目光冷冽，沒有絲毫的情緒。

  “既然如此，那……師兄也隻能拚命一搏了。”

  鍾起雲見事情絕無挽回的機會，也便徹底的死心。

  手腕微微翻動，黑龍劍從地上飛到了掌心裏。

  一抹狂暴的氣息瘋狂而起。

  隱約，有黑龍的虛影縈繞在他周身，仰天長嘯，風雲湧動。

  “黑龍萬道。”

  一聲低喝，鍾起雲的身影迅速舞動，無數道黑色劍光，充斥了整個山洞，然後朝著李雲宵所在的位置暴掠而來。

  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