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0】
作者:春刀寒      更新:2020-06-09 10:43      字數:4513
  太子殿下大逆不道地說出自己篡位了的話,愣是鎮住了在場的一眾群演。盛喬趁機摸進去, 看到紀嘉佑被綁在柱子上, 趕緊把繩子解了。

  正往外溜的時候, 貴妃那邊也收到了導演的通知, 重振氣勢對侍衛道:“太子胡言亂語, 定是受了小人教唆, 先把他押送東宮,再把那小人……”

  咦, 小人呢?

  一看, 小人翻牆跑了。

  那牆角下放著一個大水缸,盛喬和紀嘉佑一人踩著一邊水缸, 雙手扒拉著牆垣,腳上一蹬就翻過去了。

  牆內的攝影老師生無可戀對視一眼,扛著機器從門口追過去。

  沈雋意大叫:“你們這群混賬!竟敢對朕動手!看朕不砍了你們的腦袋,送去給父皇陪葬!”

  場麵一度很混亂……

  紀嘉佑邊跑邊問:“雋意哥哥怎麽辦?”

  盛喬說:“他再怎麽也是東宮裏的傻太子,沒人敢動他。”

  話剛落, 一股冷風從小腿卷上, 四周頓時狂風大作。宮燈映照下,桃花在夜色裏飄得張牙舞爪,似要將人吞掉。

  盛喬哆嗦著扯住紀嘉佑的袖子,“又要吃人了, 現在還不知道她是用什麽辦法吃人的, 這次不會吃的是我吧?”

  兩個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動, 風聲嗚嗚, 沒多會兒,嗚嗚風聲中就傳來了那個幽幽低笑的女聲:“吃掉了呢。”

  下一刻,係統宣布:“沈雋意死亡。”

  盛喬和紀嘉佑對視一眼,拔腿就往貴妃宮殿跑。路上有宮女正在清掃桃花,盛喬之前一直沒注意過路上的桃花,隻覺得是飄在空中落在地麵,可此處的桃花未免太多了點,被宮女掃在一起,都堆成了幾厘米高的桃花堆。

  一路過去,看到了好幾處桃花堆。

  到貴妃宮殿時,裏麵一派祥和,貴妃正半椅在躺椅上,神色倦倦,旁邊有個宮女正打著扇。盛喬拉住直接想往裏衝的紀嘉佑,先假模假樣地請了個安,讓宮女通報,得了準許才進去。

  貴妃像懶得看他們似的,懶洋洋問:“什麽事兒啊?”

  盛喬說:“敢問貴妃娘娘,太子殿下去哪了?”

  “什麽太子?”貴妃轉頭淩厲地掃了她一眼,“陛下自登基以來從未立過太子,本宮看你是嫌命長了!來人呐,給本宮拖下去亂棍打死!”

  盛喬:“……”

  好麽,死就死了,連痕跡都被抹去了。

  侍衛正要上手把盛喬往外拖,劇情線又開啟了。一個宮女急急忙忙跑進來,撲在貴妃腳下,低低喊道:“娘娘,剛剛傳來消息,琴苑居那位有孕了。”

  貴妃猛地起身,將案幾上的茶具掀了一地,氣得手指抖發顫:“那個賤婢!那個賤婢,有何資格誕下皇子!”

  盛喬:“說得對!隻有像娘娘這樣身份尊貴的人才有資格!”

  貴妃:“……”她努力維持人設,苦笑一聲:“本宮自十四歲入府,陪在陛下身邊二十載有餘,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唯一想要一個孩子,老天卻始終不願施舍。”

  那宮女歎氣道:“娘娘不可為此傷身,陛下知道又該心疼了。奴婢再去將陛下送來的藥煎一碗來,娘娘身子調理好了,皇子自然就有了。”

  說罷就下去了。

  看遍宮鬥劇的盛喬能不知道這裏麵的玄機?立刻道:“且慢!”

  一屋子都看著她。

  盛喬:“娘娘每日所服的藥是陛下專程送來的?”

  宮女:“是啊,陛下心疼娘娘無子,專程派了禦醫調養娘娘的身子。”

  盛喬:“喝了多久了?”

  宮女:“已五年有餘。”

  盛喬歎氣:“娘娘就從未懷疑過這藥有問題嗎?就這麽堅信陛下會希望你誕下他的血脈嗎?”

  導演組:“她沒少看宮鬥吧?行吧,開啟下一段劇情線。”

  貴妃臉色一白,踉蹌兩步,癱坐在床榻上,哆嗦著嘴唇說:“你的意思是……不!我不信!本宮不信!”

  “信不信,將藥渣子拿出去讓娘家人找大夫看看不就知道了?”

  貴妃以手掩麵,哭泣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不信……本宮不信……陛下不會如此待我,他怎會如此待我?”

  她這一哭,卸下平日裏的盛氣淩人,聲音裏都裹滿了幽怨,紀嘉佑一向對聲音很敏感,立刻拉著盛喬小聲說:“好像是那個吃人的聲音。”

  盛喬不可置信地看了貴妃一眼,頓時打了個哆嗦。

  貴妃哭了半晌,支起身子,用手絹一點點抹去眼角的淚,一字一句地說:“去,把這藥渣子送出宮去,交給哥哥。”

  宮女領命去了。

  貴妃又吩咐宮女梳妝,抹上胭脂,插上步搖,冷笑道:“她不是有孕了嗎?本宮這就瞧瞧她去。”

  一行人擺駕琴苑居。

  紀嘉佑問:“我們去不去啊?”

  盛喬說:“臥槽,3D宮鬥劇,不看白不看。”

  兩人跟在隊伍後麵,一路去了琴苑居。貴妃伸手止了通報,獨自一人走了進去。盛喬見宮女都守在外麵,想著必是有劇情,向紀嘉佑招招手,兩人貓著腰往裏走,竟也無人阻攔。

  進到琴苑居,卻見貴妃側身立於窗前。

  屋內一派鸞鳳和鳴,婉嬪躺在榻上,腦袋枕著皇帝的腿,皇帝捧著一本書,摸摸她的小腹,溫聲道:“等皇兒出生,朕親自教他讀書,可不許像你,連自己的名字都要朕教。”

  “等陛下教會了皇兒,臣妾再讓皇兒來教臣妾。”

  “你呀。”

  他伸手寵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女子嬌笑著鑽進他懷裏。

  貴妃就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看著這一幕。半晌,她慢慢回過身來。盛喬本來以為她又要讓人把自己拖下去亂棍打死,卻見她微微皺著眉,並沒有哭,隻是眼眶有些紅,不知在問誰:“他到底喜歡她什麽呢?”

  她像是真的疑惑:“她連字都不識,琴棋書畫樣樣皆不會,可這些落在他眼裏,竟成了憐愛嗎?”

  愛她時,連她的缺點都成了優點。

  她抬頭看著盛喬問:“那我呢?”

  盛喬:“……”

  貴妃輕輕笑起來,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她總是同我鬥。她嫉妒我的美貌,嫉妒我的家世,嫉妒我的地位。可她不知道,我卻嫉妒,被陛下愛著的她啊。”

  貴妃離開了琴苑居。

  盛喬和紀嘉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去哪。

  六位嘉賓已經被吃了三個,還剩下一個方芷不知道跑哪去了。兩人決定先去找到方芷匯合,再商量接下來怎麽辦。

  方芷的身份牌是妃子賢嬪,盛喬拉住一個宮女詢問了賢嬪的宮殿所在,一路找了過去。方芷卻不在這,宮裏的宮女說:“娘娘說去找什麽桃花樹了。”

  盛喬問:“你知道這宮裏哪裏有桃花樹嗎?”

  “貴妃娘娘宮中就有。”

  他倆在貴妃宮裏來回好幾次都沒看見桃花樹,他們是忽略了什麽嗎?

  兩人轉道去貴妃宮。

  走到半路,狂風又拔地而起,四麵宮牆騰起桃花,盛喬這次倒沒光顧著害怕了,她仔細去看路麵的桃花堆。

  起初隻以為是隨意撒下的,此刻認真去看,倒真發現了玄機。

  路麵不規則地分布著幾個桃花堆成的圓形,藏在滿地桃花瓣中,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

  盛喬正打算走近看看,方芷從轉角跑出來,驚喜道:“終於找到你們啦!小喬,我找到桃花樹了!就在貴妃宮的前庭,黑焦焦的那棵樹就是!隻有落桃花雨的時候才會開花!”

  她邊說邊跑,一腳踩進那桃花圓形裏。牆角的鼓風機猛地發動,那堆桃花瞬間拔地而起,飄在半空,從遠處看,就像那團桃花將她包圍。

  風裏傳來幽幽的低笑:“吃掉了呢。”

  幾個穿著漆黑衣服的人從旁邊冒出來,綁了方芷就走。

  耳麥裏係統提示:“方芷死亡。”

  風停花落,宮女又走出來開始打掃桃花。

  半晌,盛喬說:“我知道了。”

  導演組:“………………”

  她這就知道了???她又知道什麽了???

  盛喬指著路麵被宮女掃成一堆的桃花:“方芷剛才是踩到那個才被吃的對不對?我們假設它是桃花陣,踩到的人會被吃掉,之前死掉的人應該也是沒注意踩了陣。”

  紀嘉佑問:“為什麽桃花能吃人?”

  “不是桃花能吃人,而是妖妃通過桃花陣吃人。你注意她每次說的話,是‘吃掉了’。為什麽不是殺掉呢?是不是說明,她必須要吃人?”

  盛喬看向四周:“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我覺得我們現在身處一個幻境中,周圍的一切其實都是假的。你想想看,每次桃花雨落下的時候,npc都會消失,妖妃就要吃人。吃完了人,一切又恢複正常。那是不是說明,下桃花雨的時候,就是妖妃維持不住幻境的時候?因為維持不住,所以幻境裏的一切假象都會消失,所以她必須得吃人維持幻境。”

  紀嘉佑越想越覺得她說的對,一臉佩服地問:“那現在我們怎麽辦?”

  “破除幻境就可以離開了吧?誒你讓我想想。”

  導演組:“…………”

  求你別想了。

  她蹲在地上,撿了個小樹枝隨手劃拉:“根據一般的故事套路,下桃花雨的時候就是妖妃力量最弱的時候,隻有在那個時候才能殺掉她。方芷剛才說,她在貴妃殿中找到了桃花樹是嗎?我們假設桃花樹就是妖妃的真身,所以在幻境中她用焦木來掩飾,不讓我們發現。說明那顆桃花樹對她很重要,是不是隻要砍掉那棵樹就可以了?”

  紀嘉佑:“那還等什麽!現在就去!”

  盛喬:“等下一次桃花雨,應該隻有那個時候才能砍掉。”

  導演組:“…………”

  給大佬遞煙。

  兩人悄悄潛到貴妃宮外,打算等下一次桃花雨就衝進去砍樹。

  卻見裏麵燈火通明,正在走劇情。秉承著3D宮鬥不看白不看的理念,兩人扒著門縫縫偷看。

  殿內,皇帝一腳將貴妃踹到地上,怒道:“你這蛇蠍毒婦!你竟給婉兒灌藥,你害死了朕的骨肉,你殺的是皇家血脈!”

  貴妃手肘撐著地麵坐起來,仰著頭看眼前的男子,看著看著,突然就笑了出來:“灌到她肚子裏的藥,不及臣妾喝的千分之一,陛下在心疼些什麽呢?”

  皇帝一愣,半晌沒說話。

  他那一腳踢重了,貴妃捂著胸口低低咳嗽,邊咳邊笑:“臣妾想不通啊,陛下。饒是你不愛臣妾,又何必奪走臣妾當母親的資格?你已經不在了,難道連個孩子都不願留給臣妾嗎?”

  皇帝在她麵前蹲下來,他看著眼前這張傾城容貌,曾幾何時,他亦為此動心。手指拂上她半側臉頰,他摩擦著,低聲道:“念兒,要怪,隻能怪你們榮家,怪你哥哥。”

  一股狂風拔地而起。

  殿內的宮燈全滅了。

  四周漆黑,盛喬嚇得一抖,哆哆嗦嗦喊紀嘉佑:“快,快,準備砍樹了!”

  桃花隨風而舞,空氣中都是淡淡桃花香。

  宮燈一盞接一盞亮起,空曠的大殿內,一顆桃花樹開得肆意妖嬈,夜空卻落下雪來,四下不見旁人,宮門大開,隻有妖妃,一次又一次,重演她死前的場景。

  那男子端一杯毒酒,捏住她下巴,親手灌入她口中。

  腹中猶如刀刮,她痛倒在地,強撐著力氣抬眼,隻能看見他離去的步伐。

  她輕聲喊:“陛下。”

  那腳步頓了一下。

  “陛下,可願許臣妾最後一個心願。”

  他背對著她,連回頭看她一眼都不願,

  她猶獨自說著:“待臣妾死後,不葬家塚,不入皇陵,隻願一卷草席,葬於庭前桃樹下。”

  她看著窗外漫天的雪,低低笑出來:“臣妾沒死在一個好時候,看不見來年的桃花啦,便讓臣妾在死後,聞聞那桃花香吧。

  他沒有回頭,連嗓音都像是施舍:“朕便依你。”

  他抬步離去,背影在白雪中越來越遠。她趴在地上,朝著他的背影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可最終,什麽也沒抓住。

  芳華一去二十載,昔日少年已不在。

  他早已忘記,庭前那棵桃樹,是他親手為她種下。

  她閉上眼,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