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喬握著電話出了幾秒的神。

  房門被鍾深敲響，是叫她一起去吃早飯，盛喬收回深思，回答：“等我這部劇殺青吧，不能影響到劇組的拍攝任務。”

  喬羽應了，頓了一下，又說：“盛喬，我私人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你說。”

  “這場仗無論我們怎麽打，最後都不能保證照片不泄露。如果可以的話，我說如果，我建議你在起訴前想辦法拿到照片原件。”

  盛喬一下被自己這個耿直哥哥逗笑：“喬羽，這可不是一個律師該說的話。”

  喬羽當然也知道，沉默一小會兒，尷尬地說：“隻是私人建議哈。”

  話雖如此，盛喬還是挺感動的：“我知道，你放心。”

  她不是沒有考慮過喬羽這個建議。拿到原件銷毀，高美玲沒了威脅她的把柄，等同於不戰而勝。但這個實施起來未免太難，她總不能黑入高美玲的手機電腦保險櫃吧？何況她也不知道照片原件到底藏在哪裏。

  心裏想著事，難免就顯得有些悶悶不樂，吃飯的時候鍾深打量她好幾眼，歎氣：“今天一個二個都怎麽了？你這樣，傅子清也這樣。”

  盛喬咬了口包子：“傅子清咋了？”

  “不知道擋了誰的道，今早一大波營銷號造謠他上大學時候劈腿。他經紀公司辟了謠也不頂用，一搜傅子清，全是黑他的，舉報都舉報不過來。”

  “辟謠了就行，相信他的人始終都會相信他。至於那些造謠的微博，讓他團隊寫個程序自動舉報不就完事兒了。”

  鍾深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你當程序說寫就寫的啊？還自動舉報，那等同於破解微博的防火牆和運行程序，篡改數據好嗎？”

  盛喬愣了一下，“我以為挺簡單的。”

  “要有人真能寫出自動舉報的程序，那他就能直接黑入微博主程序，直接端掉新浪網。這水平，國內頂尖黑客了吧。”

  話說完，發現對麵的盛喬突然抖起來。

  鍾深奇怪道：“你抖啥啊？”

  盛喬唰的站起來，早飯也不吃了：“我去打個電話，你慢慢吃，記得給傅子清帶兩包子去片場。”

  一路跑回酒店房間，盛喬打開電腦，給旺仔發消息：旺旺，你在幹嘛？

  旺仔回複總是很快：上課呀，怎麽了會長？有任務嗎？

  小喬要努力變強：會長問你個事，你要老實回答。

  旺仔：行，絕對老實。

  小喬要努力變強：你能黑入別人的電腦手機，遠程操控刪除文件嗎？

  旺仔：會長你想幹啥？

  小喬要努力變強：回答我！

  旺仔：能。不過這事兒違法啊，我不幹違法的事。

  小喬要努力變強：你下午有課嗎？我們見一麵。

  旺仔：會長，到底什麽事啊？你這樣我好方。

  小喬要努力變強：十萬火急的事，跟喬喬有關。

  旺仔：我喬怎麽了？

  小喬要努力變強：見麵詳談。

  盛喬問清了地址，好在旺仔的大學就在隔壁市，她給導演打電話以身體抱恙為由請了個假，戴好墨鏡帽子，全副武裝出門打車。

  三個小時後盛喬到達兩人約的一家網吧，旺仔是這裏的熟客，報了他的名字，網管立刻就將盛喬帶到了旺仔常坐的包間。旺仔還沒下課，盛喬坐在包間的沙發上玩遊戲，被網吧裏的煙味熏了個夠。

  半小時後房門被推開，進來一個戴鴨舌帽的娃娃臉少年。

  看見屋內戴著墨鏡帽子的人，他站在門口愣了會兒，又抬頭看看門牌，懷疑自己走錯了。盛喬趕緊招手，“是旺旺嗎？”

  少年點了點頭，盛喬取下墨鏡和帽子，“進來吧。”

  旺仔盯著她的臉，兩秒鍾後，唰的一下拉上門，又瞟了眼牆壁上的攝像頭，飛快取下帽子蓋在了攝像鏡頭上。

  做完這一切，才轉頭看盛喬，看了半天，一下笑了：“小喬姐姐，你這也太……”

  盛喬也笑起來。

  真奇怪，明星和粉絲，這樣情境下的頭次見麵，居然毫不尷尬。

  旺仔這麽聰明的人，看到盛喬的那瞬間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麽大事，才會讓偶像不惜親自前來找他，要了張合照後就開門見山：“小喬姐姐，你遇到什麽麻煩了？需要我的地方你盡管說！”

  盛喬莫名其妙眼眶就有點酸。

  這就是粉絲啊，像她愛著霍希一樣愛著她。她不會做出任何傷害霍希的事，她相信她的粉絲也不會，那是她可以信任的人。因為他的眼裏，有和自己一樣，名為喜歡的光。

  盛喬從包裏掏出簽約合同的複印件遞給旺仔，“下個月我就要和經紀公司打官司了，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這份合約的內容，你先看看吧。”

  旺仔一臉疑惑地翻開文件，看到最後憤然而起：“這也太欺負人了！姐！我這就去放火燒了那破公司！”

  盛喬笑得不行，“快坐下，聽我說。”

  旺仔氣得咬牙切齒，忍住憤怒坐下來：“你說。”

  “簽這份合約，是因為我爸之前欠下了巨額高利貸，他還不上，拋下我和我媽跳樓走了。是星耀幫我還了那筆錢，代價就是這份合約。”

  旺仔眼眶紅紅的，滿臉都是心疼自己愛豆的難過，“小喬姐姐，對不起，我們都不知道這些，我們……”他頓了頓，握緊拳頭：“姐，你是不是有把柄在星耀手上？他們以此威脅你不讓你解約？”

  “對。”

  “你需要我幫你黑入公司的手機和電腦，刪除那些把柄？”

  盛喬沉住氣：“對。”

  旺仔握緊拳頭，牙齒都咬得緊緊的：“你放心，這事兒交給我！”

  盛喬看了他半天，俯身輕輕抱了抱他，“謝謝你啊，小旺。”

  “小喬姐姐，你這麽信任我，跟我說這些，還親自來找我，我不會辜負你的。”

  氣憤完了，旺仔迅速恢複專業性，問清楚了高美玲的電話號碼以及各個社交賬號和郵箱。按盛喬對高美玲性格的分析，她那麽強勢的人應該不會再把照片原件發給第二個人，隻要搞定她，就不會再有後顧之憂。

  盛喬隻請到了半天的假，還要趕回劇組，走之前旺仔拍著胸脯保證，在正式起訴前，他一定完成任務。

  戴好墨鏡帽子，走到門口，盛喬又回過身來，頓了頓才問他：“小旺，我能問一問，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嗎？”她笑了一下，“畢竟，我好像沒什麽優點。”

  “誰說的？”旺仔義憤填膺，“人雲亦雲，都是一群隨波逐流的俗人！”

  他抿了抿唇，突然露出屬於少年的害羞來，“小喬姐姐，你應該已經不記得我了。去年我們在創業路的星巴克見過的。”

  盛喬果然一臉迷茫。

  “當時我剛踢完球，渴得要命，去店裏買星冰樂，結果沒帶錢和手機。我就說不要了，沒想到你當時就排我後麵，跟店員說你幫我付了。”他笑起來，眼睛裏都是真摯的光，“雖然你戴著口罩，但那段時間我剛好在看你的劇，一下就認出你了。你還對我笑了一下，我當時就想，這麽溫柔善良的小姐姐，一定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

  盛喬盯著他看，半晌，抬手揉了一下眼睛，“下次再請你喝星冰樂，我走了。”

  “姐姐拜拜，路上小心！”

  直到坐上回劇組的車，盛喬才拿出開了靜音的手機。

  都快被鍾深打爆了，還有幾條傅子清發來的消息，問她是不是去了醫院，身體怎麽樣了。盛喬一一回了，往後一靠閉上眼睛。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有些難過。

  她不知道她在難過些什麽，她向來是堅強的。一個人在國外讀書，遇到騙人的房東，大半夜淋著雨拖著行李搬出宿舍，她都沒有哭過。

  可此時此刻，眼眶的酸澀怎麽都止不住。緊緊閉上眼，眼淚還是從眼角流下來。

  她在難過些什麽呢？

  是為盛喬，還是為自己啊？

  她太想大哭一場了。

  ***

  快到傍晚，盛喬才趕回片場。

  她還有夜戲，全劇組的人等著，沒時間讓她哭。

  傅子清被營銷號折騰了一天也沒什麽精神，總是歡聲笑語的劇組顯得死氣沉沉，拍完今天最後一場戲就各自收工回房休息了。

  盛喬剛洗完澡，就有人來敲門。打開門一看，鍾深提著大包小包站在門外笑得跟朵花兒一樣，“夜宵時間到！”

  種類倒是豐盛，但怎麽看都像是給孕婦吃的大補之品，盛喬甚至在雞湯裏發現了人參。鍾深憂心忡忡地說，“喬喬，身體上的病痛我也幫不上忙，隻能把我家地裏種的人參給你吃。來，多吃點，不夠還有。”

  盛喬這才知道原來鍾深家裏是種人參的。

  她喝了口雞湯：“把傅子清也叫來補補吧。”

  鍾深頓時老大不樂意，在盛喬瞪眼威脅下，不情不願給傅子清打了個電話，沒多會兒三個人就湊一堆了。

  吃飽喝足，剔了會兒牙，三個人癱坐在床尾，鍾深說，“我們來聊聊夢想吧。”

  過了會兒，傅子清先開口：“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上大銀幕。”

  算起來，傅子清從中戲畢業也有四五年了，龍套配角跑了不少，到今天，才終於接到第一部男主戲，還是耽美劇的男主。

  劇還沒拍完人還沒火，黑子倒是先來了，一整天就把他搞得人仰馬翻。現在談夢想，似乎早了些。

  三人中就數鍾深最沒心沒肺，“我的夢想就簡單多了，吃好喝好玩好，人生在世開心就好。”

  他從小家庭富裕，長得又俊，一路順風順水，連進入娛樂圈都不用努力，還是星探求著他簽約的。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他自顧自說了大半天，最後轉頭問盛喬，“喬喬，你呢？”

  盛喬低頭看著手中冒著氣泡的碳酸飲料，好半天，搖了搖頭：“我沒有夢想。”

  她隻有麻煩。

  一大堆，等著她去解決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