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回來了。”

  弗拉維斯一邊放下背包，一邊喊道。

  沒有回應。

  十八歲的弗拉維斯意氣風發，他隻是略微聳聳肩走到裏屋的門口將門輕輕推開。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提比略坐在一把木椅子內背對著弗拉維斯正對著日光。

  “我回來了，父親。”

  弗拉維斯微笑著走向父親。

  莫妮卡也緩步跟在年輕的弗拉維斯身後，她隱約能感到一絲不尋常的意味，這裏彌漫著死亡的陰影。

  不，那不單單是死亡。

  “我去了矮人的都城穆斯貝爾海姆，那裏就像您跟我說起的那個故事中的傳奇之城一模一樣。矮人的技藝的確遠超人類，我從未見過……啊，真的是太美了，曠世傑作，他們甚至獨辟蹊徑找到了重塑世界的另一種方法。那不是煉金術和魔法能夠比擬的，我覺得那才是我們所有生靈的未來。”

  弗拉維斯將手輕輕的搭在父親提比略的肩頭，但對方卻沒有任何回應，依然沉默不語，甚至身子都沒有抖動一下。

  “當然，我提供了一個新奇的點子。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那是超越所有人目前思想的觀念，那並非妄想，父親，我會證明給你看。”

  弗拉維斯將嘴湊到父親的耳畔說道，“就快了，時間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對嗎？就像真實和虛幻一樣，但我們還缺少一樣東西。就快了，父親，我保證，我會讓你看到……永恒。”

  提比略第一次動了下。

  弗拉維斯稍稍有些驚訝，然後他愛發現是一隻老鼠從提比略的褲腿中跑出來。

  “看來是時候給您換一副新的軀殼了，我保證一切都不會改變，因為這個世界並不重要，隻有意識，獨一無二的意識。”

  弗拉維斯笑著轉到提比略的麵前，“那才是證明我們存在的唯一重要的東西，‘我’，我保存了隻屬於您的意誌，一切都不會改變，沒有謊言，沒有篡改。你依然是你。”

  當莫妮卡繞過木椅子來到年輕的弗萊維斯身後時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提比略的軀體幾乎都已經腐爛，有些地方隻剩下枯骨，身上遍布老鼠啃咬的痕跡，但奇跡的是，那一對兒眼睛卻完好無損的保留下來，而且能看得出來，那並非死人的無神雙眸，依然清澈如舊。顯然那雙眼睛正恐懼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就這麽盯著弗拉維斯，莫妮卡能看到那對眼睛內提比略在憤怒、驚恐的低吼。

  “你讓自己的父親變成了活死人！”

  莫妮卡倒抽一口涼氣，“你……你竟然對自己的父親下手，你這個變態！”

  “我隻不過尊崇了他的意誌，沒人願意死去，死亡是所有生靈的恐懼之源，我隻不過給了所有人都提到的‘慈悲’。我讓我的父親超越了生死，他稱為了不朽。”

  弗拉維斯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道，“就像克利奧，我給了它第二次機會，它本應死去，我卻讓它繼續活下去，並且給了它一個複仇的機會，那個男人，永遠都會被克利奧在夢中追逐、撕咬。這難道不就是公正？我所做的一切何錯之有？況且巫師早就已經將死靈術當作是習以為常的魔法來使用，別忘了，每一個巫師都會有一名活死人護衛。據我所知，你的父親弗勞德就擁有一名活死人劍士，他是老鬼餘威。難道他就不是變態？難道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

  就像是在證實弗萊維斯的論點，克利奧從客廳衝進了提比略的臥室，獵犬骨瘦如柴，但雙眼依舊炯炯有神，它歡快的衝弗拉維斯叫了一聲。莫妮卡看到了它腹部裂開的一個大洞。所以並非提比略治好了獵犬，從來都不是。

  “你難道認為你的父親和克利奧會認同你？”

  莫妮卡悲痛的攥緊拳頭，她想要讓兩人解脫，但她知道這不過是記憶，而就算是他們真的在自己的麵前，自己真的有資格來將他們……

  “啊哈，莫妮卡，就是這樣，道德悖論。你有資格釋放他們的意識嗎？當你抹除他們存在的唯一證明時就代表你殺了他們。所以，你我到底誰才是殘忍的劊子手？”

  弗拉維斯扭頭微笑著看向莫妮卡，“你瞧，你贏不了我，你隻會讓你自己陷入一個個思想的矛盾中，你已經開始自我否認了。哦嗬嗬……我能看到這場旅程的終點，我是那個贏家。”

  “為什麽你要留著這些記憶？”

  莫妮卡忽然抬頭問道，“為什麽？這難道是為了滿足你的……變態的虛榮？這是你所需要的某種什麽勳章？就因為你要比任何人都冷血無情？”

  弗拉維斯揉了揉下巴，他看著年輕的自己重新站起來，並且重新走出房間，克利奧在他的身邊搖著尾巴。年輕的弗拉維斯關好房門，然後重新背起背包走出木屋。克利奧一直站在門口目送弗拉維斯走遠，直到身影沒入樹林。

  “你難道認為這些記憶是我的陰暗麵，所以我理所應當剔除這些？或是你認為這些是我成為如今的我的某些起源？不，莫妮卡，從來不是。”

  弗拉維斯輕聲說道，“我說過，這些記憶都是我的一部分，我接受我的全部，無論是過去、現在和未來。我為何要清除我的這些部分？這並非證明什麽，這不過是……”

  “不，弗拉維斯。”

  莫妮卡不知何時蹲在了提比略的麵前，她直視著提比略呆滯的雙眼，她忽然咧嘴一笑，“就像我說的，任何人都有弱點，而我發現了你的弱點。”

  弗拉維斯第一次露出困惑的表情，但轉瞬即逝，“虛張聲勢對我沒有任何用，莫妮卡。”

  “不，弗拉維斯，在這裏我們無法隱藏任何想法，你知道我並非虛張聲勢。”

  莫妮卡站起身揮動手臂，又一扇記憶之門開啟，“繼續吧，虛無之王，我們的旅程還未結束。”

  莫妮卡說著頭也不回的進入門內，弗拉維斯眉頭微蹙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然後轉身消失在記憶之門中。

  在門消失的瞬間，陽光再次照射在提比略的臉上，一滴淚從眼眶邊緣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