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享受嘛，小弗。”

  比列吐出嘴裏的骨頭碎渣，然後用舌頭舔了舔嘴唇和露出唇外的尖牙。

  弗勞德沒有回頭，他在廢墟之間握著手中的匕首，他渾身浴血，而在他腳下是束魂者燒焦的屍骸。這些怪物是地獄第五君主哥德爾的行刑隊成員，一群用巫師的靈魂組成的構造體。

  “去你媽的，比列！”

  弗勞德擦了擦臉頰上的血跡，然後收起匕首，這才轉身麵對這位混血惡魔、自己的同門師兄比列。

  “克勞恩派你來監視我？”

  弗勞德冷冰冰的問道。

  比列從破牆上躍下，然後一臉輕鬆的聳聳肩，“我知道你會贏，而且我是自願來幫你的，顯然我是對的，我根本沒有出場的機會。”

  “你？來幫我？”

  弗勞德挑了挑眉毛，“你的幽默我永遠理解不了，如果沒別的事就別擋道。”

  “你真的想要永遠留在這個鬼地方？”

  弗勞德剛邁出一步，聽到比列的話狐疑的停了下來。

  一次試探，一定是這樣。

  “你傻了嗎，比列？”

  弗勞德晃了晃腦袋，又重新邁出一步。

  “我想要離開這個地獄。我知道你跟我一樣。”

  比列顯然沒想要閉嘴，“說的好聽點兒，我們是鬼帝克勞恩的門徒，我們是淩駕於那些低等的白癡惡魔之上的存在，但你我都明白，我們不過隻是克勞恩的工具，他終究會找到替代品，然後將我們這些被榨幹的垃圾扔進陰溝。我們什麽也得不到，而且到了那時，我們將麵對的是無數惡魔的報複。我們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與你不一樣。”

  弗勞德還是停了下來，他在揣測比列的意圖，這是否是一個圈套。

  “我知道你的意思。”

  比列背著手繞到弗勞德的麵前，他嬉笑著看著弗勞德，“你曾是人類，而我是個混血惡魔。所以，你認為我理應屬於這個鬼地方，物以類聚，呃？但是你錯了，小弗，我的體內流淌著一部分人類的血液，我也渴望光明，當然還有自由。”

  “你知道我會利用這一點幹掉你，克勞恩鼓勵我們這麽做，也許這樣我就會得到重返現世的門票。”

  弗勞德惡狠狠的說道，“而且我很樂意這麽做。”

  比列的笑容越發燦爛，“我知道你不會，而且我確定了一點，你的確沒有失去鬥誌，小弗。”

  “滾遠點兒，比列！”

  弗勞德推開比列，然後快步走了起來。

  “你隻需要記住，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幫你！我們會重獲自由的，小弗！”

  比列發出瘋子一般的笑聲。

  ……

  “我他媽的真懷念那個狗娘養的雜種！”

  弗勞德看著薇薇安咬牙切齒的說道，“別裝蒜了，女孩兒，你已經完成了任務，你做的簡直完美無缺，我相信你的主子會賞給你一大塊兒骨頭。”

  薇薇安沒有動，隻是不停的搖著頭，她沒有看弗勞德，而是看向低著頭避開薇薇安驚恐眼神的法魯格。

  “不要再演戲了，這裏都是老戲骨，你還不夠格，孩子。法魯格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否則也不可能趕在弗加洛突然弄死我之前將我的靈魂保住。我們隻是在將計就計。”

  弗勞德回過頭麵對一臉漠然的薩菲隆，“沒錯，薩菲隆閣下，我知道弗加洛被獵魔人盯上並非偶然，他的束手就擒也不是偶然，他故意將這堡壘的秘密告訴我更不是偶然，而他在最後一刻選擇弄死我也是安排好的一場戲。他知道我會將他送回異界，也同時確認法魯格所擁有的力量，如果我就此一死，起碼解決了一個麻煩，而如果我活著，就會自負的將自己送到你的麵前，雙贏，你總是站在勝利者的那一方。但這些都不是你計劃的，對嗎？這全都是比列那狗雜種獻給你的禮物。”

  “你真的成長了不少，弗勞德，沒了曾經的戾氣，你與克勞恩真的越來越像。”

  薩菲隆轉身向沙盤走了幾步，“沒錯，這都是你那個同門師兄的傑作。我不過隻是個旁觀者，看著你們自相殘殺。我不像其它那些兄弟那麽喜歡勾心鬥角，在異界，所有人都認為我隻是一介武夫，一個沒有頭腦的暴君。但是你知道真相，弗勞德，我隻是不關心權力，我在乎的是整個世界所缺失的那些東西。”

  “我並不了解你，薩菲隆閣下，但是我知道你與異界的那些惡魔和現世的那些掌權者沒什麽區別，你說你不在乎權力，但是你卻依然來到現世，並且想要將整個世界弄得天翻地覆。”

  弗勞德走上一步，一旁的艾力歐格沒有動，但手中的長槍卻稍微傾斜了一下。

  “權力，啊，沒錯，但是我並沒有撒謊。我們曾經也並非現在的模樣，我們也向往著光明，即便在哈努卡那永恒黑暗的監牢中，我們也有很多人沒有放棄希望，直到薩麥爾大人開啟了自由的大門，讓我們重獲新生。那場戰爭，那場爭奪自由的正義之戰……”

  “不！薩菲隆！一派胡言！你們讓白銀之城差點兒隕落！你們幾乎毀了整個世界最後的光明……”

  “你真的這麽認為嗎？諾恩斯？”

  薩菲隆轉過身，“哈努卡那時可曾關心過下界的所有生靈？他自負的想要毀掉自己一手創造出來的世界，那隻是因為他掌控不了一切。權力和自負壓垮了他，他早已不是光明的化身。他背叛了他自己還有他的所有兄弟，他讓創造者薩麥爾墮落，陷入永恒的瘋狂和憤怒，他讓我們這些渴望光明的戰士隕落到地獄，從而忘卻了自己曾為何人。但是我沒忘記，我從未舍棄自己的魂魄，榮譽、忠誠、正義、憐憫……這就是世界所缺失的一切美好之物。異界奪不走我的信念，而我會就成這一切，如今時機已到。”

  “哦，薩菲隆閣下……”

  弗勞德笑的前仰後合，薩菲隆卻不以為意。

  “我聽到這些瘋話還以為走錯了片場——抱歉，從另一個世界歸來，有些習慣改不了。”

  弗勞德擦了擦笑出的眼淚，“惡魔想成為一個救世主？”

  但當他盯著薩菲隆那依然漠然的表情時，他忽然相信了這個地獄君主的話，這個王八蛋是認真的。

  “既然光明可以隕落，既然正義會淪落為惡，那麽，惡又為何不會成為正義。”

  薩菲隆淡淡的說道，“而我又為何不可成為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