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鬼帝妖灼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到了你魔童手裏，竟淪落至你手中鬼具……”琉璃月不知是感歎還是感概，注視著妖灼身體消失的位置，暗暗歎息一聲。

  鬼煞血陣已破，可這八角銅陵陣依舊是個麻煩。銅鏡已碎，可陣並未破除。琉璃月從袍袖中摸出一件器皿，低頭看向地麵。

  先前琉璃月便懷疑陣眼被埋在此處。那塊銅鐵塊，如果不出意外，應就在腳下。

  此時八角銅陵陣外，古陌因妖灼被毀，自身也遭受到了鬼術的反噬。單膝跪地，古陌口中噴出一口猩紅，“琉璃月……想不到你竟然破除了妖灼，那可是叱吒一方的鬼帝……”

  古陌咬牙承受反噬帶來的劇痛，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虎口拔牙的後果。即便那是一隻沒了利爪被困牢籠的老虎，也是輕視不得。

  “妖灼都沒能將他如何，當今天下，還有何人能與之敵對……”此念頭一出，古陌的腦海中立馬出現了一雙陰冷詭譎的魅紫色靈瞳，“魔童……”

  雙眼微眯，藏在劉海之中的異色瞳孔在寒風中若隱若現。

  琉璃色的光芒像是青天的流光，緩緩蔓延開來直至囊括整個八角空間。琉璃月淡薄的身形駐立在光暈之中，血色染紅了他白皙的衣玦，胸口拳頭大小的血窟窿卻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著。

  饒有興致的瞥了一眼胸口緩慢愈合的傷口，身上手上那些被鬼物撕裂開的皮肉也在逐漸恢複。

  “哼，藥王的東西就是好，下次讓龍小子再去他那藥仙齋多溜達幾趟，這等好東西，多多益善呐！”

  掩嘴輕笑著，琉璃月麵上再沒了剛剛對戰妖灼的窘迫，取而代之的是他一如既往的淡定從容。

  在他的腳底下，一個散發著琉璃光芒的奇異器皿正倒扣在地麵。琉璃月纖手一翻，一把秀氣的折扇出現在手中，一點一點打開扇麵，上頭好看的水墨畫卷立刻映入眼簾，薄唇帶著點笑意，“魔童啊魔童，諒你機關算盡，也算不到本城主隨身還會攜帶此物罷。說起來還真是多虧了龍小子，本是用著防著他的，不想今日便派上用場了。”

  話音落時，發著光的奇特器皿中心爆發出一股強勁氣旋，風卷般的力量幾乎卷碎了四麵八方圍攏著的銅陵鏡片。

  琉璃月負手而立，淡定的眸光靜靜注視著前方。風卷之中，零零碎碎的銅色碎片猶如撕裂的紙屑，以琉璃月為中心肆意飛卷，好似漫天的飛雪。

  “古將軍，你輸了。”

  雲淡風輕的聲音傳來，古陌扶著胸口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微微眯起眼，看著那處在光芒之中的男子，“琉璃月……”

  “這次是我輸了，不過你也別得意，妖魔大肆入侵，就算有你和天羽坐鎮又能如何。這大陸，仍舊是我們的！”

  “你究竟是為了什麽。”琉璃月淡淡出聲，淡薄的眸光掠過古陌胸前的血跡，他繼續問道，“千年前，魔童和你談了什麽條件，讓你如此不惜背叛妖界。”

  “嗬，妖界，”古陌冷冷笑了一聲，冷風拂過麵頰，輕輕帶起遮麵的細長劉海，露出裏頭空洞的眼眸，“琉璃月，妖族跟你們天族一樣，全都是利欲熏心的小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哪怕犧牲他人也在所不惜，我古陌不愧天不愧地，更無愧於妖族，你不妨回去問問，我古陌為他們妖族做了多少事，可最後報答我的又是什麽！！”

  “什麽神威將軍，我古陌從來就不稀罕！”

  猩紅的血液從他嘴角滑落，古陌說話的時候十分激動，扯的他原本愈合的傷口也開始淌出血來。

  琉璃月皺了皺眉頭，他沒有接話，隻是定定的看著他。

  就在他沉吟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一把稚嫩卻帶著冰寒冷意的聲音，“那我的族人呢？你把他們又當什麽了？牲口麽？”

  琉璃月聞聲看過去，就在距離他丈餘的地方，襄梁提著一把古劍站在那裏。

  “你是誰？”古陌疑惑。

  襄梁看似弱不經風的身子在妖物的肆虐中微微顫栗，他不是在害怕，那是氣憤。他握緊了手中的古劍，這把被銀川稱作“菜刀廢鐵”的，父親當年的劍。

  一個人類小子在這裏湊什麽熱鬧。琉璃月凝眉看向襄梁手中的繡古劍，眸子微微一縮，這把劍，怎麽看著那麽眼熟呢。

  “你認識我？”琉璃月深思的時候，古陌看向襄梁，將他從上到下打量個變，也沒從腦中尋出一絲有關他的記憶。

  “你這張臉，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襄梁幾乎是吼出來的，他生硬的嗓音和他此刻臉上慍怒的褶皺成正比！！

  聽了這話，古陌停頓了片刻，不過他沒多作猶豫，這麽些年他漂泊在外，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哪有心思去記。

  見到對方對自己沒什麽反應，襄梁的小臉暈紅得像個番茄，抓著劍身的手臂微微顫抖著。忽然，他探出右手“噌”的一下拔出手中劍刃，用鐵鏽的刀鋒指著古陌，“今天，我要為我龍淵穀的族人們報仇！！”

  “龍淵穀”三字一出，琉璃月和古陌都是一怔。龍淵穀，那個盛產血精靈的世外之穀。

  飛身而下，琉璃月站定在對古陌怒目而視的襄梁身邊，仔細瞅了瞅這小子身上有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傳聞龍淵族人擅長結陣，且因長期食用血植露水他們的血液也有奇異的解毒功效。

  不過琉璃月這從上到下的把這小子打量了個遍，也是沒有看出他身上到底有何特別之處。倒是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有些另類。

  被這一提醒，腦子有些混沌的古陌這才在殘存的記憶中找尋到了些許零碎的記憶。

  一百多年前，在一個被血液染紅的山穀之中，一棵碩大的血色植株癱倒在地麵上，淩亂的枝葉紛雜了一地。他就站在那些廢墟之中，手裏提著那把黑色的古刀，刺目的紅色順著刀鋒滴答而下匯入腳下漫過腳麵的血湖，他踩在腥黏的液體中，目光掃去，周圍是一具又一具缺胳膊少腿的血淋淋的屍體。

  而在他視線的正前方，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女童正用憎惡的目光瞪著他，而在那女孩的懷中還有一個五歲的孩童在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