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咕咕的手穿過月光，掙紮著在半空中虛握，想要在手心留下潔白，卻終究還是空無一物。

  “德洛麗絲……還醒著嗎？”

  看著她不自覺顫動著挑起的睫毛，顧咕咕露出了了然的微笑。他故意毫不遮掩地在靠窗的書桌前坐好，從那狹小的腰包中毫不合理地拿出一個有著極為誇張大小的背包。

  “呀嘞呀嘞……難得這麽好的時間，當然要用來獲取更多的情報啦。”

  根據他那全服第二的好哥們總結出來的結論，《柯蘭提亞大陸4》中的戰鬥，小到一對一的PVN，大到數百千人的公會PVP戰，本質上都是情報戰。

  一旦雙方的情報出現絕對的傾覆，那麽戰鬥在打響之前就已經結束了。

  而在各種反製、攻防的魔法和道具的包圍中，想要達到百分之百的對對方情報的獲取以及百分之百的對自己情報的保護，就隻能……

  沉思片刻的顧咕咕伸出手來，摩挲著那個被拿出來的背包上印著的柯蘭提亞大陸的標誌，在標誌閃爍了片刻之後，近百道光芒便從背包口衝出。

  使用情報收集的魔法時，必須充分做好防範敵人的對抗魔法的準備之後才能發動。這可是鐵則。

  考慮到對方可能會使用反製的魔法，甚至針對偵測反過來發動定位偵測的魔法，所以使用偵測遙視、遙視陷阱和虛假靈光隻是基本中的基本。

  事實上，根據好哥們總結出來的結論，在一場常規的情報攻防中想要獲取百分之百的勝利，至少要使用三十多種不同類型的主動、被動防護的卷軸，和十種以上的進行情報攻擊的道具，並配合上十餘種靈能進行使用。

  將百來張卷軸從那個巨大的背包中掏出，而後又擺上了數十種大小各異的道具，顧咕咕悄悄回頭看了看德洛麗絲那劇烈顫動著的睫毛，而後重新轉過頭來，順手將自己即將爆發的笑聲淹沒在幻聲術的蔭蔽之中。

  德洛麗絲或許很擅長裝出倔強的模樣，但是絕對不擅長裝睡。

  更何況——顧咕咕的笑容逐漸冷硬——自己這次的情報戰可是和神明相關，百來張卷軸，絕對不是值得發笑的安排。

  隨著各種功用的卷軸和道具散發出各色光芒，顧咕咕眼前的事物瞬間被抽離一空，而在短暫的黑暗之後，卻又搖搖晃晃如同聚焦一般清晰了起來。

  眼前正是白日時路過的那間教堂，隻是視角不再是行人的高度，而是懸停在教堂五分之三高度的位置，如同一隻路過的飛鳥。

  順著思維向前延伸，視角毫無阻隔地穿透大理石鋪就的高牆，而在短暫的視野空白和一片雪花和亂碼閃現過後，教堂內部的情況也清晰地出現在可視範圍內。

  在顧咕咕麵前的書桌上，有三張卷軸漂浮起來，猛地燃起青藍的火焰，隨後轉瞬燃燒殆盡化為一灘積灰。

  果然，這座教堂是有著一層結界的，雖然並不怎麽高超。在繞過它那可憐的防禦之後，三張防護的卷軸代替了顧咕咕窺探意識的死亡。

  視角在頂層繞了一圈之後，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顧咕咕重新回到了禮讚布道的大廳。隻是這次，終於看清了那尊高大的神像的顧咕咕瞬間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名身著禮服的美麗女性，麵露淺淺微笑的臉龐有如女神，不，對於本土來說她就是女神。無任何刻意的發型打理，隻是單純的長發翩翩齊至腰間。種種方麵來看，她都是無可挑剔的美人。

  雕像的手裏拿著一根細長的短杖，而短杖的盡頭，大理石拐成一個半圓弧。在半圓弧括住的範圍內，一個扭曲著如同磁流體的黑色圓球在沒有任何支撐的情況下，輕飄飄地浮在空中。在整個純白大理石鑄就的神像之中，這一點黑色紮眼無比。

  如果真的就隻是這樣的話，那麽有著如此美貌的女性被稱之為天使倒也不算僭越。

  然而，在神像精細的雕刻下，種種異常瞬間在顧咕咕的視野裏無限放大——絕非常人會擁有的直立的橢圓瞳孔，頭側兩根有如山羊的卷曲犄角。不僅如此，本該出現在天使背部的羽翼卻生根在她的腰際。

  這根本不是宗教神話中傳統的天使形象，甚至也不是遊戲中的那個天生光魔法契合max的天使種族，而是柯蘭提亞大陸係列中極負盛名的種族之一，魅魔。

  如果她並非本土的生靈或是神明，那麽這位“神明”的真相就很明顯了——玩家。

  所以宗教整合的事實其實是玩家打敗了本土的神明？甚至有沒有可能是玩家打敗了更早來到這個世界的，自稱是神明的玩家？

  可能是因為犄角的陰影，或是因為知曉了對方的種族，此時祂的微笑看起來也像是隱藏內心的麵具。

  然而即使是這樣，些許恍惚之中的顧咕咕竟然對對方產生了禮拜的想法。直到發覺不對勁的時候，咬著舌尖才從恍惚中脫離開來。

  這算什麽？魅魔的那種魅惑人心的設定同道具裝備的文字設定一樣，到了異世界之後成真了嗎？那還怎麽玩，振臂一呼整個世界就都站在了她那邊？

  不，應該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恐怖……

  如果真的是那樣恐怖的話，那麽這個世界早就不會有王國的存在了，所有的國家所有的生靈早已聯合起來，因為共同的宗教領袖而組合成一個帝國，比如既不神聖也不羅馬帝國。

  但是很顯然，神庭審判教到現在為止也沒有辦到這一點。

  那麽自己雖然等級、防護等都比土著要高卻依舊受到影響的答案就很明顯了，這種莫名的信任感和恍惚感應該對土著是無效的，這個魅惑人心的設定極有可能是——玩家特攻！

  想要更進一步獲取更多情報的顧咕咕盯上了那個扭曲懸空浮動著的黑球，他操控著意識慢慢靠近，而後猛地朝著它衝過去。

  然而，就在意識接觸到那個黑球的一瞬，一股絕非人類意識能夠理解的刺痛感順著任何可能暴露在外的點、線、麵飛速傳導，順著任何存在和不存在的路徑，直入腦髓。

  隨著疼痛感的加劇，無數細碎的聲音、閃爍的光影，以及各色或極端或平和的情緒便如同決堤的流水一般湧入腦海，隻是未及顧咕咕反應過來，一股強大的斥力便籠罩了他的意識。

  被彈開的顧咕咕撫著額頭一下子向後摔倒在地。

  他又回到了書桌前，即使他還未開始召回他四處窺探的意識。

  但額頭上的冷汗，隱隱作痛的雙眼以及桌上同時開始燃燒起來的近百張卷軸，都在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一切絕非虛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