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鬧劇就這樣結束。

  一臉懵逼的眾人小聲交談著剛才的情形各自散去，而一臉懵逼的德洛麗絲則被顧咕咕牽著直往樓上趕。

  階梯有些長，顏色似是深色橡木，踩上去卻像是白樺木的質感。階梯以及長廊上，都有著隔著十餘步的距離便掛著的燈籠，恰到好處地在兩盞燈籠之間留下一寸的黑暗。

  路過二樓通鋪的時候，顧咕咕向著那邊望了一眼。明明隻是下午，還未到昏黃的時候，整個樓道或者說整個旅店卻都沉浸在一股蠕動活絡著的黑暗中。

  是因為沒有開設門窗而導致的采光不足嗎？

  這樣想著的顧咕咕，卻在打開門的一瞬間，被身後的德洛麗絲一腳踹了進去。

  “明明一直在說不要，為什麽非要開一間房啊！德洛麗絲果然就不該相信你這個人渣、變態、煉銅術士。”隨後，倒在地上的顧咕咕被什麽東西蒙住了臉，而後是德洛麗絲揮舞著落在他身上的拳頭。

  “這個嘛，首先當然是為了避免暴露的問題；另外也是為了方便商談之後的計劃。”有些哭笑不得的顧咕咕從女孩子軟糯的拳頭底下掙紮出來，而後從空無一物的腰包中掏出紙筆來。

  德洛麗絲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了頭，倒是她想多了。

  將德洛麗絲從自己身上推開，重新坐正了身軀斜靠著床邊的顧咕咕打開了那一冊小小的記事本，“首先是我的道歉，因為自己的一點私心。本來都已經到達了人類王國的城鎮裏，應該讓你回歸正常人類的生活的……但是我實在是無法就這樣放任一個……‘同類’就這樣從我身邊離開。或許我依舊認為自己是人類，但是人類中能夠認同我的恐怕不太可能……我是說，你看，我是一個依靠著心靈的怪物，而我從蘇醒之後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心靈可以依靠了……你知道我崩潰的樣子。”

  略作停當之後，似乎是終於理清楚了自己的語言邏輯之後的顧咕咕再度開口說道，“你理解為一個怪物為了保守住他自己的秘密想要軟禁你也好，理解為一個人類想要守住他最後的心靈也好，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原諒我，接受我的道歉，並且能長久地陪伴我走下去，與之交換……”

  還未說完的顧咕咕被德洛麗絲的手指止住了進一步的話語。

  “德洛麗絲解釋過很多遍了……‘德洛麗絲相信那雙眼睛’，但是哥哥就是不聽。”

  顧咕咕露出了些許寬慰的笑容，卻還是繼續說道，“不要相信任何一個會說話的生物，尤其他還不一定是人類。那麽，繼續，與之交換，我會帶著你提升實力，讓你可以親手擊斃你最後的仇人，八大部落聯合大酋長、鋼心部落酋長，迪克巴克。”

  “但是現在有個不算太好的消息。根據那個豬頭人酋長的記憶，迪克巴克恐怕活不了多久了。”顧咕咕眼前浮現出一個氣血衰微的虎人形象。

  “他會在下一個冬天來臨的時候宣告退位，我想，刺殺一個已經失去權勢的病老頭可沒什麽值得驕傲的吧。所以我們剩下的時間是……對了，現在是什麽時候來著？”

  “如果德洛麗絲在亞獸人那裏的幾天沒有暈過去過的話，那麽今天就是雨月十七號。”

  “雨月是什麽意思……”

  短暫的沉默之後，德洛麗絲又花了半個鍾頭為顧咕咕一一科普了王國的曆法和大型節日。

  王國有著十二個月份，晨月，朝月，根月，雨月，莖月，中月，葉月，火月，霜月，暮月，星月。而每個月都有著那麽一到三個全國公認的大型節日。在知曉了這些節日的習俗和背後的故事後，顧咕咕敏銳地察覺到，其中一些節日的由來與神明相關，而個別節日甚至能夠嗅到明顯的“玩家”的痕跡。

  “所以這個聖誕節……”

  “星月二十五號啊，這個是狂歡節，嗯，聽說是祂定的。”

  “好吧，不管曆法如何，我們隻有五到六個月的時間……”拿著筆敲打了一下德洛麗絲的頭，顧咕咕合上了手中的小冊子，“如果猜測無誤的話，迪克巴克的等級恐怕在四十級以上……額，你不懂這個概念？好吧，怎麽說呢，如果我對卡特旺達的觀察無誤的話，整個城鎮的冒險者和民兵們加起來都不一定打得過他。”

  “所以說，你的成長方式一定不能按照人類的常規來。雖然我是個靈吸怪，但是我還是可以給你提供一些幫助的。”

  “有這樣幾條路，第一種是，我可以給你提供裝備或者道具，能夠碾壓性地打敗迪克巴克的那種，當然想來你是不願意的，不然直接請求我來動手就好了；第二種當然就是，依靠自己的力量。”

  “如果你想要成為其他的職業的話，我恐怕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展露出自己的實力，看能不能以此來結交一些厲害的人，請他們來當你的老師；不過如果你對心靈的力量感興趣的話，那麽我就可以當你的老師。”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情況，或許我們都不會在這裏待太久。因為這裏並沒有可以入我眼的實力高超的劍士或是魔法吟唱者，而教導心靈的力量的話，也絕對不應該毫無準備……心靈可是很危險的。”

  “好了，以上。還有什麽問題嗎？”

  “有的有的，”明明眼睛都快要閉上的德洛麗絲突然精神了起來，“德洛麗絲一直想要當一次老師！”

  ？？？

  “所以，所以，請讓德洛麗絲給哥哥好好地講解一下這個世界吧！”

  難道是剛才讓她科普月份刺激到她了？苦笑著的顧咕咕推開那個似乎眼睛裏有著星光的女孩，重新打開了那個小小的冊子——上麵寫滿了各種幫助人類訓練激發出靈能的計劃——他向後翻了一頁，然後在空白的左上角寫上了一個“一”。

  “世界很大……不好好記下來可不行啊。”

  這個晚上，兩人累的夠嗆。

  當十二點的鍾聲回蕩在卡特旺達的時候，德洛麗絲已經睡著了，身上依舊是那件有些滑稽的混合甲，就這樣隨性地枕著手臂呼呼大睡；而顧咕咕則是靠著床沿，雙目微闔，眉頭緊鎖著……並不舒心。

  顧咕咕知道了很多東西。

  比如小貝克是王國初代財政官，當然作為一位精靈，王國到現在也隻有她一個財政官；艾倫是北境公爵的姓氏；瑞吉爾和莉莉確實是兩位公主的姓名，後來她們兩人成為了王國曆史上有名的“雙子女王”；銀翼上畫著的羽翼正是祂的形象；哈提是傳說中的財富之狼，它將日月摘下來吞吃掉，散落的光芒落到地上化為了世界最初的黃金和白銀；而法芙娜則是傳說中的財富之龍，在大陸的極南之地看守著無盡的寶藏。

  比如，生活在北方，罕為人知的矮人們；比如越過最西邊的高山，生活在那裏的古老龍族；比如遙遠南方的精靈；和亞人類似，卻自稱龍裔的人形種族……

  這是一個值得為之冒險的美好世界，但是卻也……他抬起頭來，目光穿透那傾灑地上的白月光——

  ——危險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