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克裏斯，顧咕咕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來一個荒謬無比的想法。那些關於貨幣體係的條理清晰的說辭，該不會是眼前的克裏斯現場想出來的吧。

  不不不，怎麽會呢？顧咕咕立刻打消了自己腦海中不切實際的胡思亂想。

  他隻是一個想要出城的孩子而已。

  他再度看向那個影衛曾經存在過的房頂。人已經不在原處了，可能馬上就會過來帶走這個博學多才的小少爺的吧。畢竟護衛可不會讓自己當著他的麵就這樣帶走他的小少爺的。

  “所以，可以帶我……”

  果不其然，在話音落下之前，那個護衛就從顧咕咕的身後冒了出來。很輕的腳步聲，簡直可以說是悄無聲息，但是顧咕咕還是輕易察覺到了，甚至包括他靠近的時候身上輕薄的鐵甲同衣物摩挲的聲音。不過比起聲音來，對顧咕咕來說最為顯眼的是在靈能加持下看到的魔法殘留的光輝。

  輕戰士、遠距離刺殺、合格的近身戰鬥能力和融入黑暗環境中的魔法嗎？雇傭這樣的人做護衛，不虧。

  “抱歉，我家小主人叨擾了。”中年男人在克裏斯想要轉身逃跑的前一秒抓住了他的肩膀，顧咕咕注意到了男人手背上的紋身，一隻……纏繞著棺木的蛇？如果那個中央畫著十字架的長木盒的圖案是棺槨的話。眨了眨眼睛，紋身卻消失了，也就是說那是個魔力留下的痕跡，正常的視野裏它是看不見的。

  很有趣的護衛。顧咕咕沒有說什麽，隻是視線從紋身上略過，而後隨意地盯住空中，放空了眼神。

  “沒事，是德洛麗絲和哥哥打擾了。”看著克裏斯要被帶走，尤為開心的德洛麗絲站了出來，接過了話頭，隨後，她握緊了身旁人的手掌，“沒什麽其他的事情的話，德洛麗絲就和哥哥就先走了，下次再去拜訪貴——族——大——人！”

  顧咕咕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明明是微笑著的德洛麗絲，為何卻莫名讓人發冷呢？

  “是的，我們還要去找住宿的地方。”收回眼神的顧咕咕有些尷尬地對著克裏斯和那個麵無表情的中年男人笑了笑，隨後帶著德洛麗絲離開了冒險者公會和魔法師協會所在的繁華街道。

  本來隻是隨口一問，誰知道竟然真的有了收獲呢……下次有機會再感謝吧，畢竟對方真的用很簡單的例子幫助自己解惑了。顧咕咕再次瞅了瞅克裏斯的衣領，試圖將那個細碎如同蘭花的家族徽章的形狀牢牢地記住，然後才轉身大步地向著卡特旺達鎮的西北角奔過去。

  “唔姆，難道其實我真的犯下了很多常識性的錯誤？”這樣想著的顧咕咕順口對著身側的德洛麗絲提出了疑問。

  “啊，沒有哦。”像是毫無感情的棒讀機器，德洛麗絲隻是盯著地上不斷延伸著的地磚縫隙，“除了疑神疑鬼地事先隔著老遠對卡特旺達偵查了約半小時才敢進城，以及進城以來從招牌到貨幣都不認識，以及對著視野裏每一個東西都是好奇非常的眼神，以及對著一個小惡魔問了許多人想都想不到的問題以外，並沒有哦。”

  “啊……”抓了抓那頭並不安分的頭發，顧咕咕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住了下唇，話說自己真的表現地如同進城的鄉下人嗎？不，即使是城鎮周圍村莊最為薄識的鄉民，讀不懂文字也沒有接觸過魔法，總不會連貨幣都要好奇半天吧。

  “小惡魔……是說克裏斯嗎？”吐了吐舌頭，顧咕咕轉移了話題。

  “是，那個眼睛，絕對就是。”

  這樣一口咬定著的德洛麗絲，卻被顧咕咕像按住貓一樣按住了頭，“雖然這麽說有些抱歉，但是僅僅隻是直覺的話可不能說服我哦。”

  因為被揉亂頭發的德洛麗絲同顧咕咕追逐打鬧起來，陽光正好的角度斜切著照入視野，如同暖色調的筆刷落在了畫卷上。

  追逐著的兩人步入了另一條長街，卻驀然發現周圍的環境安靜了許多。

  安靜地如同暮日。

  便連暖色金黃的筆刷也落入了正片疊底的圖層。

  長街的中央占地麵積最廣的那個建築上，顧咕咕看到了許多可能是宗教元素的符號與形狀。

  很顯然，這是一座教堂。

  顧咕咕默不作聲，拉著德洛麗絲繼續前進，在經過那裝潢富麗的門口的時候，他對著裏麵看了一眼。

  一排排長椅，零星地坐著幾個低頭祈禱的人。分隔長椅的是正中央的通道，其上鋪就著長毯——從門首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的布道台前。布道台後立著一尊石雕。許是雕像兩側的燭火擾了清靜，讓眼睛分不清暗處和亮出，顧咕咕竟覺得那個隱藏在最黑暗盡頭的大理石雕像綻放出些朦朧的光華。

  “嘖。”顧咕咕不快地挪開了眼睛，沒有繼續去看那個華美的基座上神明的模樣。

  宗教——神明。

  無論是一開始進入這個世界的原因，兩顆大腦記憶中的神術和神話，以及貨幣翻譯的時候從巴別塔和蓋茨兩個名字上感受到的微光一瞥，都讓顧咕咕對這兩個字越來越敏感。

  “這種教會，在王國很多嗎？”等到離開那條長街的範圍，心情也從正片疊底圖層重新變成發光圖層之後，顧咕咕才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這應該是整個大陸最大的教會吧，”德洛麗絲回憶著那些自己聽過的故事，繼續說道，“因為好像，好像是信奉著各種神明的不同宗教融合起來的，幾乎所有你能在神話中聽到的神明，祂們的宗教都融合到了一起——神庭審判教！德洛麗絲聽說它們甚至有著一個國家哦！神庭審判教國，嗯，好像是位於我國的東南方。”

  各種宗教的大融合？甚至有一個國家？竟然能讓那些狂熱的信徒們走到一起，恐怕是有著了不得的外力吧。比如，那些教皇、大祭司們為了某些秘辛簽訂了融合發展的協議；或是某個崛起的遊牧亞獸人部落對其他所有的生靈造成了威脅，隨後反抗國家政權的融合導致宗教也產生了融合？

  如果神明隻是一個背景故事的話，那麽這樣一個融合宗教的產生便隻是上層權利融合的某種體現；但是如果這個世界的神明並非虛妄的話……

  顧咕咕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抬起頭來，那裏依舊是是萬裏無雲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