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咕咕扭了一下頭，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即便沒有瞳孔，那乳白色的眼睛和蠕動著的觸須也依舊傳達出強烈的疑惑感——為什麽這隻豬頭人沒有死在剛才的那一擊之下呢？然而不等疑惑被解開，弗雷德的攻擊便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或許是重量級的差異，即使身高同為近兩米，幹瘦如同木杆一般的靈吸怪終究是顯現出了弱勢。詭異邪惡，瞬間便能擊殺兩名亞獸人，擊毀庫房，擊潰一隊巡邏隊員的靈吸怪終於在遲滯片刻之後，倒飛了出去——就像劫掠的亞獸人隊伍在麵對人類城鎮的民兵時候慣常會發生的那樣。

  隨後，弗雷德身上的神術術式全部解放出來，感受到力量膨脹卻又隨時可能消逝的弗雷德，急速地向著那個章魚頭怪物倒飛出去的方向飛奔而去，如同一道緊追不放的鵝黃閃電。

  不能浪費神術的效果時間，不能給這個強大的怪物一絲喘息的時間。或許是信念的加持效果，原本就仿佛緊繃到極致的肌肉所蘊含的力量似乎更上了一層樓。

  每當那個章魚頭怪物快要落地的時候，弗雷德便會將蓄力已久的一擊狠狠地擊打而出，每一擊都是遠超弗雷德想象的強大。然而，一切都在第六次蓄力將要完成之時停住了。

  就在弗雷德的第六次蓄力攻擊就要完成的時候，眼前被他一直攻擊，毫無還手之力的章魚頭怪物，突然將胡亂蠕動著的觸手延長許多。隻一瞬間，他手中的雙刃斧便被緊緊地固定住，再也不能動彈分毫。

  模糊濕滑，如同海底的氣泡咕嚕覆滅一般的聲音從那個章魚頭怪物身上傳出來，卻並不成字句，而隻是如同嬰兒的學語或是睡美人的夢囈。

  顧咕咕更像靈吸怪了，甚至都不再正常地說話，而是嘟嘟囔囔地念叨著地底語和靈吸文。不過也隻是一會兒之後，這些神神叨叨令人聽不懂的窸窣碎碎念就消失了。模糊濕滑的聲音重新響起來，“感謝你強烈的複仇之心，多少讓我能夠從自我懷疑中掙紮出來。”

  從自我懷疑中掙紮而出的靈吸怪，不再是傻懵懵地任由著自己被豬頭人暴錘，而是開始了反擊。於是倒飛著的靈吸怪瞬間止住了腳步，而後，倒飛出去的變成了剛才那道緊追不舍的鵝黃閃電。

  心靈術士當然不會使用貼身攻擊的打法，這一次，靈吸怪的手沒有再像先前一般迷亂瘋狂地亂指亂晃，而是決絕地伸直，指向那道鵝黃的閃光信標。

  全種族鎖定·死亡衝動。

  死亡衝動的效果是讓目標以最直接的方式自殺而亡，不會浪費一點時間。顧咕咕相信，在落地之前，鮮血的渴求者、人類的災星、屠龍者就已經會是一具屍體了。透過周身逐漸黯淡的鵝黃神術術式，顧咕咕看到豬頭人大酋長在空中盡力地轉動著身體，明明是長柄武器的雙刃斧也在他詭異的“高端”操作下，逼近脖頸。最終，沾染過霜龍血液的雙刃斧在高難度的操作下，“幸不辱命”地劃開了主人的喉管。整個過程有些高難度，不過好在，亞獸人的隊伍中有著更加直觀的案例——整個亞獸人的隊伍裏有著數量並不算少的豬頭人，在朝著顧咕咕衝過來的過程中，他們便將手中的武器橫在了脖頸或是狠狠地紮入了腹腔。

  若是最初人類意識的顧咕咕，此時應該會有些於心不忍地撇開眼睛。但是此刻的顧咕咕並不是最初的存在，而是一個汙染嚴重的靈吸怪意識——有著人類的堅韌心靈的顧咕咕已經在自我懷疑中封閉了，現在這個，是汲取了弗雷德的複仇之心而徹底爆發出的靈吸怪天然的邪惡。他隻是盯住眼前翻倒混亂的亞獸人隊伍，然後動作有些僵硬地抽動了一下臉部肌肉。幸好，靈吸怪的章魚頭並沒有什麽可以大幅度變化的臉部肌肉，也沒有人是一直盯著他，所以不至於會有人發現什麽異常。對於靈吸怪來說，使用靈能讓亞獸人自殺並沒有什麽問題。隻是……

  無名的怒火在心頭燃燒著，而眼前飄蕩著的畫麵也不再是亞獸人的隊伍，而是記憶中崩潰的紫灰色法陣外，那個——未名的神明。

  從自我懷疑的泥沼中掙紮而出的靈吸怪，終究還是在外部的影響下步入了另一片名為複仇的新沼澤。

  複仇！複仇……

  他突然感覺到，心靈或是靈魂的溫度。兩個簡單的文字，就這樣炙熱地灼燒著他的身軀，仿佛他不去複仇便會在桑拿房的蒸騰中失去所有的水分一樣。而眼前一眾豬頭人的自殺，更是進一步激發著這種情緒，血液在沸騰……

  你看，你多麽強大啊，隻要一個念頭，就能讓強大的亞獸人自願死去。

  所以……去死，通通都去死——無論是擾亂了自己人生的未名之神，還是將複仇的情緒傳導給他的豬頭人，或者是眼前這些如同蒼蠅一般煩人的小嘍囉。

  隨後，閃爍著的光輝從靈吸怪身體的每一處迸發而出，卻在即將激射而出的時候黯淡下去。

  不過，即便那個章魚頭怪物並沒有發射出各種靈能，周圍的亞獸人群也不再有繼續衝鋒的跡象。強者？不，這隻章魚頭隻是怪物而已，而且還是那種會不定時地會發瘋的怪物。和強者戰鬥是榮耀的，但是和瘋子戰鬥就顯得尤為愚蠢了。一開始傻懵懵地被他們的酋長打了好多次，毫無行動，結果突然又爆發出了將酋長一擊殺之的力量，這不是瘋子是什麽？於是整個包圍圈慢慢地向外擴散著，像極了滴入注滿水的水杯中的一滴品紅溶液。

  “無聊透頂……”似乎是厭煩了了眼前這些渣渣的靈吸怪垂下了原本已經蓄勢待發的雙手，原本盯著前方的頭也是猛然間轉向某個側麵：一個快要被遺忘了的方向，“所以說，為什麽不肯好好地死去呢？”

  聞著撲麵而來的奇異腐臭味，顧咕咕向側麵偏了一下頭。身側的草地突然出現了一道深深的溝壑，是被什麽犁開了。不需要有多麽高級的看破，顧咕咕很快便發現這個速度快到幾乎看不見的敵人依舊是那個整體顏色有些不對勁的豬頭人酋長。不過此時，他的身軀不再是偏青色，而是整個變成了紫灰色——同先前那對標誌著毀滅的粗壯獠牙一樣顏色。此時，他也不再是那個靈魂崩壞，苟延殘喘的豬頭人酋長了。

  三年前的遠征留下的法術傷害終於達到了爆發的條件——

  ——弗雷德，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