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新不笨，知道自己若不說實話恐怕韓文軒下手更狠，他趕緊道：“我收了一個人三千塊錢，是那個人讓我打你的。老弟——不是，大哥，你放了我，我以後再也不幹這種事了。”

  “誰？”

  “我不知道是誰，真不知道。”崔立新背上疼得要命，這會說話無比利索，否則他知道會更疼。

  韓文軒沒有李茉莉那種分析人心思的本事，但一個人被打了之後說沒說謊從對方的眼神裏還是能看出來的。

  從崔立新帶著恐懼的目光裏他看得出來這貨是真怕自己再打他，所以韓文軒選擇相信他。

  把棍子扔到一邊，韓文軒慢悠悠回到剛才的位置重新坐下來，就連坐姿都跟剛才一樣，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從椅子上站起來過。

  “你——你敢——小子你完了，等著坐大牢吧！”被鬆開束縛之後，崔立新像躲避瘟神一樣大步後退到門口，立馬變臉再不是剛才嚇得快要尿褲子的貨，他指著韓文軒道：“你小子——唉喲我的媽，你小子下手真特麽狠。”

  韓文軒笑著搖頭，罵了句：“。”

  正在這時審訊室的門又被人推開，一名中年聯防走了進來，崔立新立馬立正，道：“王隊，你來了——王隊為我做主，這小子襲擊，你看他把我打的。”

  崔立新九十度大彎腰撩起衣服露出後背給剛進來的這位王隊看，上麵紅紅一大片，中間一道紫色淤痕。後者瞥了一眼，臉色頓時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大概半個小時前，隊裏接到群眾報案，稱藍調西餐廳有命案。王正業帶人去現場的路上，突然接到了那個人的電話。

  電話裏，那個人很明確的告訴他，藍調西餐廳的老板韓文軒就是嫌疑人，務必把他帶回局裏。

  王正業一頭霧水，因為他剛剛正準備趕往案發現場，怎麽那個人反倒提前一步確定了老板韓文軒就是殺人犯？

  他不能多問，也不敢多問。那個人是他的貴人，在他的一次次幫助下王正業才坐上聯防隊副隊長的位置，下一步就是隊長，接著就是副局長，局長。

  仕途一馬平川，王正業知道這離不開那個人的暗中提點與幫助。眼下那個人要自己幫點小忙，他沒理由，也拒絕不了。否則，他會什麽都不是，連個就能小聯防都不是。

  王正業心思複雜的抬眼看著若無其事的韓文軒，他想不通眼前這個看起來像個大學生的家夥如何得罪了那個大人物，但他不想深究，沒辦法，就當他倒黴吧。

  “王隊，他襲擊我！”崔立新見隊長沒反應，忍不住又出聲提醒一句。

  王正業皺起眉頭，瞪了他一眼。

  剛才那三千塊錢就是王正業通過一部新手機轉給崔立新的，他知道崔立新是通過關係混到隊裏的，這人有點小本事又不是正式聯防，就算打了人隊裏直接開除他就行了，沒麻煩。

  可是沒想到他把這差事安排給崔立新，崔立新卻給辦砸了，這就叫雞沒偷成倒賠上一把米，你說氣人不！

  “王隊，他真的襲擊我！”崔立新又強調一遍。

  這時韓文軒開口了，他神情自若，有點懶洋洋的樣子，反問：“你有證據嗎？”

  “這——”新立新反手指著自己後背：“這就是證據，就是你打的。”

  “閉嘴！”王正業狠聲喝止。他明知道這個窩囊廢背上的傷確實是韓文軒幹的，但知道是一回事，定他襲罪名又是一回事。

  崔立新關掉監視器在先，拿棍子和雜誌進來在後，現在挨了打隻能怨他自己學藝不精。

  因為這事根本經不起推敲，棍子哪來的？監視器為什麽被關掉？總不可能是嫌疑人自己跑出去關了監控又拿來警棍然後襲擊聯防吧？如果是，韓文軒幹脆跑了算了，都能越獄了。

  “出去。”王正業冷冷的說道。

  好在崔立新還沒傻到家，也知道自己心時有鬼，賬上還收了人三千塊錢呢。

  “是。”他應聲道，臨走前狠狠瞪了韓文軒一眼。

  韓文軒衝他擺擺手，心裏卻想笑這個傻逼。

  別看他現在跟個沒事人一樣，不出兩天，背上的淤青會讓他痛不欲生。當然，要命不至於，但苦頭他是吃定了，至少在床上得趴一個月。

  現在審訊室裏隻有王正業和韓文軒兩個人，王正業坐到韓文軒對麵的椅子上，說道：“說說吧，餐廳的手指是怎麽回事？”

  韓文軒攤開雙手：“你這是在把我當成嫌疑人在問話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的態度有問題。”韓文軒淡淡的說道：“作為一名守法公民，又是餐廳老板，我是因為願意配合辦案所以主動跟你們的人到這裏接受問話。但是你的態度讓我覺得我受到了你們的懷疑——你們懷疑我是殺人犯？”

  “哼，別耍花腔。”王正業道：“進來我這的嫌疑人沒一個主動承認罪行的，但是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如果沒有證據我們不會隨便把你扣在這裏。”

  “那就拿出證據來。”韓文軒絲毫沒有懼他的意思。

  這擺明了是一場陷害，人為製造出來的證據自然立不住腳，他知道王正業不敢拿到韓文軒麵前當麵對峙。

  但是從王正業表現出來的態度上看，韓文軒立刻斷定這家夥倒像是知道些內情的人，至少他與知道內情的人能接上頭。

  韓文軒微眯起雙眼，更加仔細的打量一番王正業。

  年紀大概四十歲，方臉，眼睛很大，膚色微黑，最有特點的是他的圓鼻頭，長得倒有幾分《三毛流浪記》裏三毛的樣子。

  他是誰？他背後的人又是誰？他們下一步打算幹什麽？

  韓文軒腦子裏瞬間產生了好幾個疑問。

  王正業身子往前探了探，兩隻眼睛死死瞪著韓文軒，道：“反抗是沒用的。”

  韓文軒懶得理他，沒接這茬，反而說道：“我是懂法的，現在這種情況，你們最多關我二十四個小時，除非你們掌握了確鑿證據。”

  王正業親自去現場看過，餐廳每個角落都仔細搜尋過痕跡，確實沒有證據證明斷指與韓文軒有關。而且憑他多年的辦案經驗，認定餐廳並不是案發現場，隻是有人懷著某種特別的目的將斷指放在了食材裏。

  而這個“某種特別目的”，自然就是陷害韓文軒——這一點王正業心知肚明。

  結合那個人給自己打電話的內容，王正業清楚得很，陷害他的，就是那個貴人。

  “倒黴的孩子。”王正業在心裏為韓文軒默哀，隨後說道：“我來給你還原一下案情經過——你與死者之間有矛盾，於是將他殺害分屍，藏在餐廳中。因為餐廳是你的個人產業，把屍體藏在裏麵你認為是最安全的。可是沒想到後廚服務員無意中將一截斷指混到了食材中，從而暴露了你隱藏起來的罪惡。”

  韓文軒“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你的邏輯好奇怪！”韓文軒像看白癡一樣看著王正業：“就好像，有人雙手雙腳被捆綁被一刀割喉斃命，最後警察判定死者死於自殺——荒唐，可笑！”

  王正業被說得啞口無言，他心裏也知道自己這番話說得太沒水準，根本不像一個刑警副隊長該說出來的話。

  可他有什麽辦法？

  那個人想讓他馬上定韓文軒的罪，可他手裏沒有足夠有力的證據。

  王正業站起身，看著韓文軒：“不用急，等我把證據拿來，你別哭。”

  說罷，王正業轉身離開。

  當審訊室的大門再一次被關上的時候，韓文軒這心裏卻開始不是滋味了。

  分析事件，預料結果，不淡定。沒誰坐在密不透風的小屋裏連個電話都不讓打還能做到運籌帷幄。那都是傳說。

  韓文軒急於見到能說上話的人，他把希望寄托在葉家和師父，斷指案到底與韓文軒有沒有關係王正業心裏比誰都清楚，可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要定他的罪，這可有點趕鴨子上架。

  那個人他不能得罪，他交辦的事情如果辦不好，影響的不止是他與那個人之間的信任，同時也意味著自己的升官之路就此終結。

  一邊是不能得罪的貴人，一邊是小人物，這道選擇題似乎很好做。

  正在他想辦法的時候，一位民警送進來一份包裹，打開來看，裏麵竟然是坐實韓文軒有罪的證據。

  王正業立馬震驚不已。

  他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手段如此通天，這麽快就弄到韓文軒犯罪的證據。

  但事實上他心裏也清楚，這些證據都是人為製造，同樣經不起仔細推敲。

  此時已經顧不上那麽多，王正業馬不停蹄再次回到審訊室，將包裹裏的一份材料和一件帶血的手套擺在韓文軒麵前。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就是你犯罪的證據。”王正業坐下來，道：“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韓文軒早就猜到那個在背後搞陰謀陽謀的家夥一定還有後招，果然，這麽快就來了。

  “這副手套上有你的血跡，而這份材料上則清楚的說明了你與死者有過過節。於是你對他痛下殺手，分屍，然後藏在餐廳後廚。”王正業說道：“你認罪嗎？”

  “我沒有殺人。”韓文軒目光堅定的說道：“這是我說的最後一遍。”

  說完，他轉過臉不再看王正業。

  眼前這位刑警副隊長讓他感到警察的光輝形象都被這家夥給玷汙了。

  王正業在為誰做事？如果沒有利益關係，他不會無視法律的存在甚至連調查都沒有調查就跑過來定自己的罪。

  站在他背後的又是誰？

  王創？

  韓文軒想到了這位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