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軒對老太太的身份更加好奇。

  有傭人送上兩杯茶水退出去，老太太指著椅子道：“坐下聊。”

  “謝謝您。”韓文軒禮貌的微鞠躬。

  他不認識葉老夫人，不過該有的基本禮術還是有的。尊老愛幼是中華傳統美德，韓文軒從小就被父母教育要牢記這一點。

  葉老夫人見他如此懂禮，不免嘴角露出微笑：“小韓，你心裏一定有很多疑問想問我。”

  “是的，奶奶。”韓文軒點頭。

  “奶奶？嗬嗬，我可好久沒聽人這麽叫我了。”葉老夫人笑著說道：“你最想知道什麽，你先問吧。”

  “還是您說吧。”韓文軒恭敬的說道：“葉伯伯把我帶到您這裏來，一定是您想見我。那麽有什麽想知道的，您先問吧。”

  葉老夫人一聽，這孩子，倒真聰明。

  他不主動問，而是等著你主動交待，說明他心裏還有戒備。

  葉老夫人閱人無數，哪能看不懂韓文軒的小心思。

  她笑了笑，說道：“那好，我先問，你來答。我想知道，你為什麽假扮紀文？”

  韓文軒警惕起來。

  葉老夫人擺擺手：“我是個商人，對娛樂圈的事情不敢興趣，你不用緊張。我問這個問題純粹就是因為好奇，當然，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強求，我換下一個問題——你是怎麽引葉重山現身的？”

  “葉伯伯是氣功高手？”韓文軒問。

  “準確的說，是太極高手。”葉老夫人道：“葉重山跟在我身邊半輩子，他的本事我就最清楚，可以說這世上能打敗他的不超過五個人。而且他做事細心又謹慎，從來不會出差錯。所以我很是想不通，你怎麽會這麽快就逼他現身了？”

  “您這是在變相的承認，葉伯伯是您派來在暗處跟蹤我的？”

  “跟蹤這個詞不對，應該是保護。”葉老夫人糾正道。

  韓文軒故意用“跟蹤”這兩個字作試探，眼下得到老太太的肯定回答，他心裏的戒備就已經放下了一半。

  一個能在暗中保護你的人，會是壞人嗎？

  “那您為什麽保護我？”韓文軒不解。

  “這個，要從紀文說起。”葉老夫人若有所思，接著眉頭一挑：“你先回答我，你是如何讓葉重山現身的。”

  “好。”韓文軒喝了口茶，把他與梁詩畫共同設計的這出苦肉計原原本本講給老太太聽。

  葉老夫人聽後“哈哈”大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你這小子比我想象得更滑頭。”葉老夫人道：“我想，葉重山在知道真相的一刹那，應該有些沮喪吧。”

  正說著，葉重山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可不是麽，我闖蕩江湖這麽多年，今天被一個小子耍了，我這老臉可真是沒處放了。”

  “葉伯伯您言重了。”韓文軒趕緊起身：“有什麽冒犯的地方，還請您見諒——我這不也是沒辦法了麽。您知道，現在有些人想找我的麻煩呢。”

  “知道知道，我當然知道。”葉重山把托盤放下，裏麵放著一套衣服：“老夫人，衣服準備好了。”

  葉老夫人看看時間，對韓文軒道：“先去把衣服換上，一會我那幾個侄子要來，看到一個大明星出入我的書房恐怕會對你來說不是好事。”

  韓文軒不解，疑惑的看了看葉重山。

  後者對他點點頭，韓文軒這才走進一扇門裏把衣服換好。

  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不是紀文了。

  葉老夫人再次上下打量一番韓文軒，點頭：“你真的跟紀文很像。”

  再次打量半天，她補充一句：“你比紀文更帥——你們年輕人是喜歡用‘帥’這個詞吧？”

  “怎麽說都行，反正我不醜。”韓文軒順杆爬。

  這話逗得老太太和葉重山都是一陣大笑。

  趁著老太太心情好，韓文軒問：“奶奶，您是什麽人，為什麽保護我？”

  這話問到點子上了，葉老夫人突然神情黯淡下來，苦笑著走到窗邊。

  窗口正對著高大的梧桐樹，落葉繽紛，地上枯黃一片。

  秋風韓瑟，此時是正午，陽光充沛，但在老太太看來，陽光越好，似乎心裏越淒涼。

  “秋天是豐收的季節，也是團圓的季節。”葉老夫人喃喃的說道：“一家人圍坐在院子裏，喝茶吃點心聊天，歡聲笑語——這種感覺多美好啊。”

  “許多像我這個年紀的人，應該已經是膝下子孫圍繞，兒孫滿堂了吧。”老太太一個人喃喃自語，韓文軒越聽越迷糊，不解的看著葉重山。葉重山衝他微搖了搖頭。

  葉老夫人緩和一下情緒，轉過身來對韓文軒說道：“你來的時候也看到了，我的房子很大很漂亮，地理位置絕佳。”

  “是所好信息，一定價格不菲。”韓文軒接著她的話說。

  “錢？”葉老夫人笑笑：“錢在我眼裏不過就是一些紙罷了，沒多大用處。”

  韓文軒這話沒敢接。心說錢在您那沒用，在我這可有用呢。

  葉老夫人接著說：“你大概不能相信，我住著這麽大的地方，有這麽多錢膝下卻無子女。”

  “啊？”韓文軒愣了，這著實讓他很意外。

  葉老夫人笑笑，說道：“事實就是如此，我丈夫早逝，我們沒有孩子。直到現在，我仍然一個人。”

  “年輕的時候，我以為我可以不需要子孫，我一個人活著挺好。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事業上，在別的女人帶孩子照顧公婆的日子裏，我仍然孜孜不倦的在商場打拚。應該說，我的事業很成功，如今我家業龐大，擁有別人幾輩子花不完的錢。”

  “可是——”葉老夫人沉聲說道：“我現在想改變我的生活方式，我想——享受天倫之樂。”

  享受天倫之樂？

  韓文軒沒結婚，沒有孩子，自然不能體會到一個老人沒有子女陪伴是什麽心情。

  他有父母，有妹妹，一家人常常在一起吃飯，聊天，看電視。偶爾他與妹妹打打鬧鬧，父母批評兩句，盡管嘴上罵得嚴厲，可話語間總帶著親人間最真切的關懷。

  韓文軒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下生活了二十幾年，身邊的同學朋友也是如此，所以在他看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生活方式，理所當然啊。

  可是對於眼前的老人來說——是一種無法擁有的幸福，是奢望。

  葉老夫人的話讓韓文軒心頭一震，可是他想了半天還是沒辦法切身體會到老人心裏是種什麽滋味。

  韓文軒嘴巴動了動，正要開口說話，就聽到書房的門被推開，傭人進來匯報道：“老夫人，葉局長他們回來了。”

  “好，我知道了，叫他們在客廳等下。”葉老夫人收拾起沉重的心情。

  韓文軒說道：“奶奶，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也好，今天見麵有些倉促，改天我們好好聊一聊。”

  “好，您保重身體。”

  韓文軒深深望了一眼葉老夫人，然後轉身離開。

  經過客廳的時候，韓文軒看到沙發上坐著兩個中年女人正在討論今年最流行的發形，沙發邊上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穿著西裝，氣勢強大，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管理者。

  他的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顯得霸氣十足。方形臉上架著金邊眼鏡，鏡片後麵那雙眼睛瞪得老大。

  男人朝韓文軒看過來，眼中立刻流露出一絲疑惑和惱怒。

  這時從門外又進來一個中年男人，與方臉男人相貌接近，一看就是兄弟倆。這人身著花色襯衫，大肚翩翩，一身酒氣。

  他打了一個酒嗝，看到韓文軒時一怔，問：“葉叔，這小家夥是誰？”

  送韓文軒出來的葉重山微笑著說道：“二公子，這是葉老太太的一個遠房親戚，過來串串門。”

  “哦。”男人點點頭，又打了個酒嗝，不再理會韓文軒，對西裝男人道：“大哥，老太太這麽急著把我們叫回來什麽事？我那還有幾個客戶等著呢。有事趕緊說，沒事我就回去了。”

  “老二，你怎麽喝這麽多酒？大中午的陪客戶？誰信。”西裝男不悅的瞪了他一眼：“是不是又跟那個女人花天酒地去了？說你多少回了，收斂點，你怎麽不聽？”

  “行了大哥，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城建局副局長，怕我這個弟弟在外麵做什麽事給你惹來說不清的麻煩不是嗎？我經我的商，你當你的局長，咱們兩不摻和，外人能說什麽出來？”

  “那也得避嫌不是麽。真要被別人說出什麽來，我的麻煩就大了。”

  “你這是心虛，指不定背著我們幹了什麽事，怕鬼敲上門吧？”

  “老二，你少胡說八道，去洗把臉清醒清醒。”

  兩人吵嘴的工夫，葉重山已經帶著韓文軒出了別墅。

  上了一輛賓利車，韓文軒忍不住問：“葉伯伯，葉老夫人她——”

  “唉，她是個可憐的女人。”葉重山發動車子駛出小院，一邊道：“她剛才說的你也聽到了，丈夫早逝，無兒無女，打下一片江山卻享受不到天倫之樂——唉！”

  “那剛才這兩個人是她的侄子？”

  “嗯。”葉重山沒多說，韓文軒也沒再多問。

  車裏沉默了好一陣，葉重山重新開口：“有些話老夫人藏在心裏不說，也說不出口。小韓，既然今天我們見了麵，索性我跟你說吧。”

  “好，您說。”韓文軒道。

  “老太太之前一直在關注紀文，她覺得紀文這孩子不錯，很像她年輕時候，有意想收她做義女。”

  “她與紀文見過麵？”

  “沒有。老太太叫我暗中保護紀文，可是陰差陽錯，我們遇到了你，並且無意中知道了你的替身身份。”葉重山道：“那天劫車事件之後，我回來把你的情況向老太太匯報完，老太太當時又驚又喜，我們都沒有想到，紀文竟然變成了一個男孩子！”

  “嗬嗬——這個事的確有點突然，我自己想想都覺得荒唐。”

  “不荒唐。”葉重山一邊開車一邊道：“不是誰都能有勇氣男扮女裝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更何況，還是一個明星的身份。小韓，你不簡單啊。”

  “您言重了。”

  “你想學功夫嗎？”葉重山突然問。

  “什麽？功夫？”韓文軒驚訝非常：“你是說——你教我學功夫？想，我太想了，做夢都想。我聽老夫人說您是太極高手那您當我師父吧我一定好好學絕對不給你丟臉而且我學會了功夫您就不用天天在暗中保護我了那樣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