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無人生還(下)
作者:鹹魚少點鹽      更新:2020-11-15 21:25      字數:4920
  木欄邊上,

  少年郎悠哉悠哉的伸了個懶腰,右手抬起,角落中有兩柄銳器騰空而起,穩穩的懸浮在少年郎的身前,清冷的劍身映襯著少年郎清俊的麵容,另一柄長刀更是有無邊的殺意升騰,便是遠遠看上一眼都覺得攝人心魄。

  這他娘的,哪裏是人畜無害的小道士?

  眼下極為神異的場麵包廂中的眾人呐呐的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在眾人的眼中少年郎清瘦的身軀下如同蟄伏著一頭遠古神話中擇人而食的凶獸。

  “袁老神仙,您答應的最後一件事如今成了。”

  “本殿也應當兌現自己的諾言!”

  “從今往後我大乾不倒,武當不滅!”

  少年郎起身握住驚蟄劍和春分刀,望著底下倉皇的人群,望著他們臉上驚恐的表情,對著袁崇道鄭重出聲。

  並無給出任何的文書或者信物,少年郎說過的的話便是大乾最有力的憑證,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是言出必行之人。

  “老道,謝過殿下!”

  身穿白袍的袁崇道眼眸合攏不願意去看接下來的場麵,可四處慌亂的腳步聲,自己不堪入耳的叫罵聲還是不斷在耳邊回蕩如同魔音灌耳。

  “他們的死,與掌教無關。”

  少年郎望著天邊那滾滾煙塵輕聲道,自己的鐵騎快到了這場盛宴也到了開席的時候,就是不知道青城中的這些菜能不能喂飽自己麾下的鐵騎。

  “與老道無關,確是因老道而起。”

  袁崇道長歎一聲。

  “按理來說,袁掌教修行太上忘情篇,不說徹底斷絕七情六欲,可也應該心性冷淡一些才對,怎麽如今……”

  “太上忘情,有情才能忘情……”

  “這也是師弟下山之後老道方才領悟,情深到極致,斬**才能有大收益,這太上忘情篇的最後一法,老道是參透不見了,但願師弟遊曆歸來能踏破這門檻。”

  袁崇道唏噓一聲後盤腿而坐在地。

  “有《道德經》和太極圖在手掌教或許可以試著嚐試另一條路。”

  “至於那騎牛的。”

  “講到底也是要做天下第二的人,若是這些坎都邁不過去,說出來丟了本殿的臉麵。”

  “可如今還是先讓他們見識見識,”

  “天下第一的本事吧。”

  少年郎說完後一步邁出落到了長街正中的擂台之上,長街上有清風徐來,大袖翻飛,衣決獵獵作響。

  “嗡嗡……”

  驚蟄劍筆直的插在擂台旁,

  春分刀輕輕劃過,

  擂台下方的青石板上出現了一道數十丈長的刀氣,青石猛然碎裂,刀氣竟是入地一丈有餘,露出底下腥黃的泥地。

  “過此界者死。”

  少年郎望著高台下無數江湖草莽輕聲道,不大的聲響卻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言語中並無波瀾,甚至帶著幾分睡眼惺忪的慵懶,就像是吃飯喝水一般平平無常的口氣。

  高台前是數以千計手持利器三教九流的江湖中人,無一例外所有的心神都被少年郎吸引住了,腦海中回蕩著少年郎的話語,隻覺得荒唐可笑。

  一個尚未及冠的黃口小兒,

  竟是想要以一己之力硬抗整座江湖?

  ……

  悅來客棧二樓的包廂,

  “哐當……”

  不再是劍,而是整個人都癱軟到了地上,青城劍派四品巔峰的老者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自己是場中修為最高之人,也隻有自己才能感受到方才那少年郎究竟有多麽恐怖。

  可笑,可笑,

  自己之前竟然還想著打暈他?

  便是拋開那顯赫至極的身份,

  人家也能用一根手指頭捏死自己……

  身後的秦孟凡更是連連搖頭,

  “這女婿天大的來頭,咱們秦家是高攀不上咯,就是可憐我家閨女喜歡上了一個不應當喜歡的男子。”

  看著還處於呆愣中的閨女輕歎一聲。

  而那秦可卿則是默默地取下脖頸間佩戴的玉石死死的攥在掌心,望著底下那個麵對千萬人依舊雲淡風輕的少年郎怔怔的出神。

  “我滴個的老天爺,這小道士一劍下去怕是百十個師伯都沒命了。”

  那紅襖姑娘下意識的蜷縮著身子,望著被攔腰斬斷的長街呐呐地出聲道,哪裏還有之前狡黠的模樣,活脫脫的像是一隻受了驚嚇的小貓。

  ……

  “你究竟是何人?”

  強行鎮定下來的一門派長老眼睛微微眯著沉聲問道,眼下隻要不是傻子都曉得眼前的少年郎的身份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至於武當山,

  隻怕如今整座江湖都已經將那座山頭上所有道士,連帶著祖宗十八代罵了一個遍,平日素來清淨的武當山召開武林大會,大家也就當著其餘兩座山降的降,死的死,不願意坐以待斃。

  可如今老神仙前腳邁入青城,後腳朝廷大軍就殺來了,在聯想起之前的種種,哪裏還不明白,自己等人是被打包賣了,至於是什麽籌碼那就不得而知了。

  “何人?”

  “吃他娘,著他娘,幹倒官差,不納糧,”

  “捅他娘,刺他娘,推倒徐家,取婆娘。”

  “本殿便是你們口中徐家的獨苗,徐閑。”

  “殺了我,徐家從此便斷了代。”

  “殺了我,抵得過十座上京城。”

  少年郎的語調開始升高,

  帶著莫名的誘惑,

  “殺了我,提著我的腦袋去齊國可封侯拜相!”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少年郎輕聲念叨著,

  可底下的眾人當聽到那個名頭之後竟是下意識的往後退走了數步,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少年郎做過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恐怖了些,隨便拎出來一件也足夠震驚天下。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爾等也配?”

  少年郎輕聲喃喃道。

  仰頭看著天外,恍惚間莫名的想起了上輩子那個身穿黑色龍袍,頭戴冕冠的男子,也是少年郎心目中最為敬仰的人沒有之一。

  橫掃六國,君臨天下,

  當之無愧的千古一帝!

  雍城蘄年宮舉行冠禮親臨朝政後他的的人身就進去了**,哪有什麽跌宕起伏,餘下隻有轟轟烈烈。

  蘄年宮,鹹陽宮,

  兩宮門外是叛軍堆積的累累白骨,鮮血染紅了宮殿的台階,用嫪毐的鮮血向世人展露出自己的獠牙。

  蟄伏的祖龍,睜開了他的雙眼,

  俯視著下方的萬裏河山,

  當大秦的將士騎著戰馬踏上六國的土地,《秦風·無衣》響徹在六國王城的上空時,他已經坐在天下最高的位置,似乎伸手就能碰到天穹的頂端。

  韓,趙,魏,楚,燕,齊在大秦勢不可擋的戰車下煙消雲散。

  偌大的版圖隻有一個秦字。

  巡遊,所到之處,無不刻石錄下,

  歌其功,頌其德……

  東巡之時,

  便是西楚霸王,也隻能仰視著他的車馬,

  “吾可取而代之……”

  聽得大氣磅礴,

  可誰又知道西楚遺民,

  萬千王族見麵確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那時的他不知何為君!

  即便是終其一生也從未望其項背,

  隻是現在烏江河畔無言江東父老,

  長城之下,

  陳勝,吳廣,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話語響徹千古,

  可誰又曉得若是那人不死。

  整個天下又有何人敢反,何人能反?

  ……

  “咚,咚,咚,咚……”

  馬蹄踏下的聲響已經隱隱在耳邊回蕩,

  若是在不出青城麵臨的便是千軍萬馬,

  “他娘的!”

  “拚了!”

  終於有人承受不住這天大的壓力大吼出聲!

  “殺過二品又如何?”

  “天榜第一又如何?”

  “老子隻曉得在不逃,明年今日我家老娘就得留著眼淚給老子燒紙錢,老子得回去,老子還有兒子,還有老娘!”

  “殺了他!”

  “殺了他,老子就能過,還能過得比誰都好!”

  一副副瘋狂的近乎扭曲的麵孔,大吼著抽出了腰間的兵刃,往少年郎殺了過去,背後的西城是一馬平川,出了城迎麵而來的也是千軍萬馬,斷然沒有活命的可能。

  隻有東城門!

  踏過東城門便能竄入青城山,青城山接鄰武當七十二峰,鬱鬱蔥蔥的深山老林無論如何也要比一馬平川的地方容易活命。

  而眼前的少年郎,便是唯一的阻擋!

  刀槍棍棒,斧鉞鉤叉,

  各種兵刃在朝陽下閃爍著寒光,

  他們腳踏青石,

  他們躍過深渠,

  他們歇斯底裏,

  可高台之上,

  少年郎隻是輕輕握住手中的長劍,

  隻是隨手一劍揮出,

  最前方的上百人喉嚨間便出現了一道極其細微的血線,他們甚至感受不到痛處,繼續嘶吼著往前邁步。

  可喉嚨中並沒有聲響發出,

  身子也沒有隨著自己前進,

  “嘭,嘭,嘭……”

  這是頭顱落地的聲響,

  劍快到了極致,

  甚至於他們的頭顱落地之前還能看到自己往前傾倒的身軀,最後聽到那一聲沉悶的聲響,還來不及思考,整個世界就變成黑色。

  沉默,

  是死一般的沉默,

  活著的人如同死人一般安靜

  那一劍之下,

  無論是四五品的江湖好手,還是三四品的頂尖高手,又或者尋常莽夫,都死了,就連死狀都是一模一樣。

  不分高低,無關境界。

  在這一劍之下,

  他們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眾生平等。

  高台之上,

  少年郎確是極為不滿的撇了撇嘴,

  這一劍自己原本是想著見血封喉,可奈何力道大了些,連帶著頭顱落地,看樣子自己對這半步一品力量的掌控還是差了些火候。

  不過沒關係,

  眼下,

  練劍的機會還有很多。

  少年郎將春分刀掛於腰間,

  持著驚蟄劍一躍而下到了長街之上。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這是獨屬於劍客的風流寫意,說起來少年郎並不喜歡殺人,可這輩子總有那麽多人想殺他,總不能束手就擒,引刀自戮吧?

  而解決仇敵最好的辦法是什麽,

  很簡單,

  殺他個幹幹淨淨便是了,

  少年郎手中的長劍每一次刺殺出,對自身力量的掌控都加深了一分,這個過程極為緩慢,可少年郎卻能感受到自己的提升。

  幾個呼吸之後,

  少年郎周遭已經沒有了活人,遍地死屍,

  屍體也從最開始的慘不忍睹的裂口,

  便成了一道極其細微的血線,

  少年郎望著空蕩蕩的四周啞然失笑,

  上輩子武俠劇中總覺得一個人砍翻一條街的人有些扯淡,就算是那麽多頭豬站著讓你殺,也得費上半天的功夫,何況還是那麽多的人不是?

  如今才曉得殺人,

  原來那麽的容易,

  比吃飯喝水還要簡單,

  整個青城縣如今還有多少人?

  整座江湖的好手,

  七千,八千,

  又或者過萬?

  而自己又需要出多少劍?

  少年郎低著頭默默思考著這個問題,

  所有人都是強行壓下自己驚恐吼叫出聲的**,不好發出半點聲響打擾到那個正在沉思的少年郎。

  風緊,扯呼!

  已經有輕功上好的高手,腳尖點地,踏著屋簷躍過長街想要繞開少年郎往城東而去,可近了,才發現,城門下竟然已經有全副武裝的兵卒駐守著,就連瞳孔中都是冰冷的神色。

  那銳利的箭簇上有寒芒閃爍,

  城洞中,那手持大鐵戟的漢子猙獰一笑,城樓邊上還有一位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的劍客正盤腿而坐,閉目養神。

  這也是一條死路!

  不甘心的騰空而起,

  放眼望去東南西北四處城門俱是有兵卒把守!

  遠處西門,

  那鐵騎已經如同潮水一般湧入了城中!

  甕中作弊,

  眼下已經是十死無生了,

  ……

  長街上,

  少年郎目光揚起看著餘下的眾人,

  仰頭時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劍身向前咧嘴一笑,

  少年郎,

  唇紅齒白,眉眼含笑,

  可所有人都覺得冷徹心扉,

  就連那一口白牙中都透著森森的寒意。

  少年郎目光掃過,三教九流的江湖中人下意識的後退隻覺得渾身僵硬,身子忍不住的顫抖,腳下一個趔趄有人摔倒在地,撲倒在屍體上,起身時滿臉鮮血用手擦了擦看著滿手的鮮血,肝膽俱裂,竟是懂方才那少年人得那番話,

  爾等不配!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武林大會,揚名立萬?

  造反入京,榮華富貴?

  到頭來全都是一句空話!

  自己又苦來此白白丟了性命?

  可就剛剛跑到街角,

  一股浩瀚如汪洋大海一般的劍氣開始彌漫,

  如果同時那少年郎還抽出了腰間的春分刀,

  往前踏出一步,

  周遭領域開啟,

  還沒來得及,那漢子的頭顱便落了下來,在青石上滾了幾圈,最後落進了臭水溝裏,那還未閉上的雙眼可以看出他死之前的驚恐和不解。

  所有人隻覺得,

  自己仿佛陷入了刀劍的世界,

  一草一木,一磚一瓦,

  皆可化身刀劍,皆可取人性命!

  此刻,人群推搡著,驚恐著,大吼著,歇斯底裏般瘋狂想要逃離這條長街,離那個宛如妖魔的少年郎越遠越好。

  自己錯了,

  所有人都錯了,

  那一人竟當真還要勝過千軍萬馬!

  身前人潮湧動,

  身後刀劍崢嶸。

  少年郎宛如君王一般,

  帶著千萬柄刀劍而來,

  所過之處,無人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