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六
作者:南風驚春      更新:2020-10-03 23:10      字數:2260
  世人多有記載昆侖山,諸神禁地,萬物不可隨意踏入,比至高天還神秘半分。如今它慢慢打開大門,清冷的風卷著蒼白的雪俱下。

  沈扶月一愣,隨即心口漫上一陣溫暖。

  自女媧走後,昆侖山的山禁隻有一個人擁有。

  那個人自然不是她。

  沈無越抬眸看著熟悉的山峰脈絡,抱臂半倚在樹幹上,半晌垂眸道:“無趣。”

  昆侖山的風雪出奇的靜默,沈扶月轉身踏上,走過之時在白雪之中落下一串淺黑的腳印,隨即便被風雪吞噬。

  沈扶月走過總也活不過來的老樹,走過老樹下的凳椅,那上麵不沾素雪,卻顯得寥落極了。

  不大的木屋隨之慢慢開啟,裏麵汩汩煮著沸水,完全不像是它的主人已經走了千年的模樣。

  沈扶月對著這些默然了片刻,到底是沒進去,掩上門走了。

  她的目的不在這。

  再往深山裏走,風雪更甚。沈扶月現在不想動用魔力,便走的頗為艱難。不知走了多久,她的麵前忽然出現一道極高的門,高聳入天,攔在前方,光那威儀讓人不敢造次。

  不過沈扶月已經被罵許多次不是人了,可見自然是個敢造次的主。她拍落肩發上的雪,伸手推門。厚重宛若不可被單人開啟的門被她纖細的腕子一推便開,像是認得她一般。

  門後麵沒有積雪,隻有一級又一級的長街,往上,視線可極處,還有一扇比這更大更華貴的門。

  沈扶月慢慢走著,黑袍被她脫下,露出底下一身冷冷的白衣。

  長階每上一階,她額上的角便無端被磋磨下一分。可是她臉色一直未變,讓人看不出來隨她入魔而生長出來的角短了一截,對她有沒有什麽影響。

  “來者何意?”蒼老的聲音在沈扶月停步在第二扇門前時候響起,沈扶月抬眸,看到門前立著一位老者。

  有點難辦,沈扶月從不動手打老人。

  她摸了摸額上如今不到一個指節的角,道:“取一物,還望山神通融。”

  若是讓天上的神仙們來看定然要驚得說不出來話。沈扶月自詡上神,清高又孤傲,除了秦祁,從不給誰好臉色看。如今這示弱的話,根本就不是能從她嘴裏吐出來的詞。

  沈扶月伸手,裏麵扭曲的空間將她的身影拉長。若是換個人來,此時已經受不住那些壓力了。但下一瞬,有濃厚的魔氣衝破那些致命的屏障。

  “我不打老人,但是和我動手的老人就不一樣了。”沈扶月摸著手腕,扯出來一抹笑:“不過是女媧隨手放出來的一縷魂魄,真當我不敢動你嗎?”

  老者臉色白了。

  沈扶月抬手,一簇暗火躍動在她指尖:“長生。”

  老者臉色又青了。

  最後,沈扶月慢慢跨過那道門,輕嗤了一聲,像極了瑤池之側她嘲諷天道的那一笑。

  老者愁的直撓頭發。

  這位上神實力無雙,鼎盛時期甚至能壓天帝一籌,怎麽說墮魔就墮魔?

  過了正門之後,就是一座恢宏大氣的正殿,沈扶月目不斜視,走過那些拿出去就是神器的飾品物件。

  她拉開邊側一道門,裏麵隻有一口金光閃爍的棺材。

  大神木的棺材,這個尺寸,買下一大國都綽綽有餘。沈扶月毫不客氣的掀開棺材,裏麵零落著兩根斷骨。

  一長一短,森白森白的。長的約莫小臂骨長,短的約莫指骨長。

  沈扶月臉色當場寒了下去,但是她還是拿一旁紅絨布把兩截骨頭包好。一旁幽幽燃著長明燭燈,燈台做成了珊瑚樹的形象,這還是沈扶月的提議。

  沈扶月本來轉身欲走的,可忽然又想起來什麽似的,回身摁滅了燈燭,又憑蠻力拽掉了珊瑚燈台的一大根枝杈。

  一係列動作可謂是粗暴至極。

  這玩意可不是什麽珊瑚,來自昆侖山底最深處的生鐵,伏羲廢了許多力氣才捏出來這些東西。

  應該可以補秦祁那倆把一碰就碎的劍……吧。

  等沈扶月新一屆冉冉升起的魔王從諸神禁地的昆侖山堂而皇之的下來時,外麵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天了,反正雪是不再下了。

  神骨並不完整,估計不夠支持秦祁飛升的,還得再找。

  沈扶月垂眸邊走邊想,然後發現遠處樹底下停著一輛奢靡至極的馬車。紅紗隨風動,是這銀灰天地間唯一一抹豔色。

  沈扶月走近,看到裏麵有個紅衣女子半躺著假寐。

  沈扶月難得沒有走開,學著她先前的模樣抱著手臂倚著樹幹:“好不容易從大封印裏掙脫出來,就是來跟著我的?”

  沈無越眸都沒長,翻了個身,露出的大片堪比雪白的肌膚:“不過是怕你找不到魔界門朝哪。”

  沈扶月沉默了一會,覺得自己上來說話就是純熟有病,於是轉身便走。

  不出意料,身後有簇簇的踩雪聲,是沈無越又追上來了。沈扶月側眸看,拉著馬車的是兩隻白狐狸,狐狸身後還拽著八條尾巴。此時這兩隻白狐狸瞳孔泛紅,神色空洞。

  沈扶月一滯。

  人生何處不相逢,這不就是那倆跟蹤她的狐狸嗎。

  “非要這兩隻狐妖做什麽,礙眼。”沈扶月簡潔的評價道:“你殺了她們?”

  沈無越懶散道:“兩隻青丘狐,又上不了台麵,想殺就殺咯。”

  沈扶月臉色沒什麽變化,隻是多看了一眼那兩隻狐狸:“魔界敵人是多,債多了是不愁。”

  “所以我打算策反你做我助手。”沈無越終於起身,笑吟吟道:“哎,你都不是神了,這天下和你有什麽關係?和我一起為禍蒼生又怎麽樣啊。”

  沈扶月不搭理她。

  她隻是慢悠悠的道:“世人對魔界誤會已久了,你出身之地,你自己不知道嗎?”盛夏的末尾,赤阜嬌豔的荷花幾乎都要堆滿水道。所幸供人行走的青石路也不算過於狹窄,也隻有她一個人慢慢走著。

  “吱呀”

  不知哪家的窗被從裏往外推開,裏麵有人探頭出來瞅了一眼。看到底下有人一身緋色的長衣,生的也白淨,心下歡喜,便吆喝一聲:“客從哪裏來哦——”

  那姑娘抬眸,眸中水波流轉,竟似能讓這水鄉再多添一分姿色。

  她沉沉的看著,臉色有兩分像沈扶月那被昆侖雪洗過的清冷,片刻,展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