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
作者:南風驚春      更新:2020-10-03 23:10      字數:2209
  世人多有記載昆侖山,諸神禁地,萬物不可隨意踏入,比至高天還神秘半分。如今它慢慢打開大門,清冷的風卷著蒼白的雪俱下。

  沈扶月一愣,隨即心口漫上一陣溫暖。

  自女媧走後,昆侖山的山禁隻有一個人擁有。

  那個人自然不是她。

  沈無越抬眸看著熟悉的山峰脈絡,抱臂半倚在樹幹上,半晌垂眸道:“無趣。”

  昆侖山的風雪出奇的靜默,沈扶月轉身踏上,走過之時在白雪之中落下一串淺黑的腳印,隨即便被風雪吞噬。

  沈扶月走過總也活不過來的老樹,走過老樹下的凳椅,那上麵不沾素雪,卻顯得寥落極了。

  不大的木屋隨之慢慢開啟,裏麵汩汩煮著沸水,完全不像是它的主人已經走了千年的模樣。

  沈扶月對著這些默然了片刻,到底是沒進去,掩上門走了。

  她的目的不在這。

  再往深山裏走,風雪更甚。沈扶月現在不想動用魔力,便走的頗為艱難。不知走了多久,她的麵前忽然出現一道極高的門,高聳入天,攔在前方,光那威儀讓人不敢造次。

  不過沈扶月已經被罵許多次不是人了,可見自然是個敢造次的主。她拍落肩發上的雪,伸手推門。厚重宛若不可被單人開啟的門被她纖細的腕子一推便開,像是認得她一般。

  門後麵沒有積雪,隻有一級又一級的長街,往上,視線可極處,還有一扇比這更大更華貴的門。

  沈扶月慢慢走著,黑袍被她脫下,露出底下一身冷冷的白衣。

  長階每上一階,她額上的角便無端被磋磨下一分。可是她臉色一直未變,讓人看不出來隨她入魔而生長出來的角短了一截,對她有沒有什麽影響。

  “來者何意?”蒼老的聲音在沈扶月停步在第二扇門前時候響起,沈扶月抬眸,看到門前立著一位老者。

  有點難辦,沈扶月從不動手打老人。

  她摸了摸額上如今不到一個指節的角,道:“取一物,還望山神通融。”

  若是讓天上的神仙們來看定然要驚得說不出來話。沈扶月自詡上神,清高又孤傲,除了秦祁,從不給誰好臉色看。如今這示弱的話,根本就不是能從她嘴裏吐出來的詞。

  老者一眼就看清她額上的角,沉默了半晌:“昆侖不納魔物,請回吧。”

  沈扶月倒是沒太大反應,隻是垂眸道:“我並不想動手,讓開吧。”

  話音落,數股風淩冽而來,老者巍然不動,但是他身後的門卻已經大開。

  “大膽!”老者臉色一變,無數流光凝聚成一道宛若不可越過的屏障:“擅闖禁地者,殺!”

  那些光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如刀一樣籠在沈扶月身側,裏麵空氣似乎都被靈力凝成了固體。

  沈扶月伸手,裏麵扭曲的空間將她的身影拉長。若是換個人來,此時已經受不住那些壓力了。但下一瞬,有濃厚的魔氣衝破那些致命的屏障。

  “我不打老人,但是和我動手的老人就不一樣了。”沈扶月摸著手腕,扯出來一抹笑:“不過是女媧隨手放出來的一縷魂魄,真當我不敢動你嗎?”

  老者臉色白了。

  沈扶月抬手,一簇暗火躍動在她指尖:“長生。”

  老者臉色又青了。

  最後,沈扶月慢慢跨過那道門,輕嗤了一聲,像極了瑤池之側她嘲諷天道的那一笑。

  老者愁的直撓頭發。

  這位上神實力無雙,鼎盛時期甚至能壓天帝一籌,怎麽說墮魔就墮魔?

  過了正門之後,就是一座恢宏大氣的正殿,沈扶月目不斜視,走過那些拿出去就是神器的飾品物件。

  她拉開邊側一道門,裏麵隻有一口金光閃爍的棺材。

  大神木的棺材,這個尺寸,買下一大國都綽綽有餘。沈扶月毫不客氣的掀開棺材,裏麵零落著兩根斷骨。

  一長一短,森白森白的。長的約莫小臂骨長,短的約莫指骨長。

  沈扶月臉色當場寒了下去,但是她還是拿一旁紅絨布把兩截骨頭包好。一旁幽幽燃著長明燭燈,燈台做成了珊瑚樹的形象,這還是沈扶月的提議。

  沈扶月本來轉身欲走的,可忽然又想起來什麽似的,回身摁滅了燈燭,又憑蠻力拽掉了珊瑚燈台的一大根枝杈。

  一係列動作可謂是粗暴至極。

  這玩意可不是什麽珊瑚,來自昆侖山底最深處的生鐵,伏羲廢了許多力氣才捏出來這些東西。

  應該可以補秦祁那倆把一碰就碎的劍……吧。

  等沈扶月新一屆冉冉升起的魔王從諸神禁地的昆侖山堂而皇之的下來時,外麵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天了,反正雪是不再下了。

  她麵前盤腿坐著一個黑袍之人,巨大的帽兜將他的臉遮個嚴實,但是卻難以遮住他一身陰厲氣。

  他冷笑,聲音嘶啞:“靈山之人……才更不應當輕易放過才對——”

  沈雲念指尖似乎是抽動了一下,但是隻是抬手,撚來火星將密室的燈燭點燃。明亮的燭火隨即躍動著,粘膩的光慢慢鋪開,照亮這小小的一方。

  也照亮了黑衣人身後,一池鮮紅妖冶。

  房簷之上,君墨提著百般抵抗的謝律後頸,聽著他一口一個找姐姐一口一個你放開,終於不耐煩:“她連心都沒有,你巴巴趕回去,不怕被她殺了?”

  “我被她殺了也比在你手裏強,你放開我!”在秦祁麵前不大正經的謝律此時眉目都是憤慨和賭氣:“我寧願為姐姐死。”

  這話不知道戳到君墨哪根肺管子了,這老龍當即就炸:“你為她死也看她收不收!就你這小狐狸,你把心剖給她,她指不定還嫌髒!”

  謝律反而冷靜下來,定定看著君墨,連牙都快齜出來了:“那也是我情願!關你一個外人什麽事?”

  兩人隔著厚重的時間吵了一架,但是苟且下來的老龍已經知道了自己自認的一生摯友的選擇。

  現在他無非在說,即使重來一遍,他還會那樣:

  舍去為王的尊嚴,斷去引以為傲的九尾,以命換她一笑。

  君墨哈哈大笑,宛若看到了什麽可笑的人或事——

  那他這幾千年,算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