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作者:南風驚春      更新:2020-10-03 23:10      字數:2239
  那邊曲然拿到了符篆,也沒有立刻回去,蹲在船隊的隊尾,等到了昌郡,她才慢悠悠的回到船上。

  秦祁和沈扶月話說開了,沈扶月顯得輕鬆了許多。看到曲然也沒有那麽厭了,難得開口對她道:“勞煩,讓讓。”

  曲然覺得沈扶月十足的絕情,分明半個月不到還能拉著她在所有人麵前把自己變成骨折。可不過幾天時間,她就這番冷淡。

  落差之下,曲然也起了脾氣。她想起那晚造訪的不速之客的話,亦趨亦步的跟著秦祁。

  既然沈扶月這一邊無法求證,那證明秦祁如那人所說也是一樣。

  可是曲然想的,沈扶月自然能料到。沈扶月不動聲色的隔在秦祁和曲然之間,還沒下船就一邊冷淡著臉色支使曲然,一邊又不落什麽把柄。

  秦祁渾然不覺,隻是留意到了沈扶月話似乎多了。

  看上去還挺高興。

  秦祁麵無表情的把麵前的茶糟蹋完,就聽外麵船夫長長一聲:“道長們,昌郡到了。”

  秦祁率先下船。曲然正想跟上去,沈扶月就從背後跟了上去,擦肩而過時候還淡淡瞅了她一眼。

  挑釁又嘲諷。

  曲然恨恨的在船上跺了一腳,才緩下臉色。

  昌郡地如名,繁榮昌盛,底下是水路,上麵架著各式的畫橋拱橋石橋,兩邊黛瓦白牆,青磚鋪地。

  一行人下船剛走兩步,天青色的天空飄了幾滴雨絲。路人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從容的拿出油紙傘,沒帶傘的人也不慌,躲到路邊瓦簷下。

  沈扶月攤手接了幾滴雨絲,道:“這雨下不大。”

  秦祁剛要給她撐開靈力的指一頓,收了下去,道:“下都下不酣暢,煩人。”

  “有這種雨的地方是好地方。”沈扶月撤手:“魚肥米多,是福澤恩惠。”

  說著,幾人轉過青磚的拐角,隻見前麵一扇朱門清幽。雀替門釘銅環金鋪首,兩方石獅惟妙惟肖。朱門上還有一塊金匾:“敕造周宅”。

  秦祁意味不明的哼笑一聲:“魚肥米盛?是啊,不知道這民脂民膏養了多少蛀蟲。”

  他身後幾個人聞言明白了他們這次要打交道的是什麽人,頓時一陣唏噓,都不願意主動上前敲門。沈扶月沒那講究,上前叩門。

  沒人開。

  好歹是敕造府邸,說一個下人都沒有就過分了。

  沈扶月皺眉,耐心又叩了次門。

  “別敲了,讓開,我們闖進去。”秦祁攔住沈扶月,單掌向前一推,厚實的大門一下就被推開。

  目光所及,皆是院內精巧景致,卻無人。沈扶月捏著鶴歸,冷聲道:“別都進來,門口留兩個人警戒,以備不測。”

  說著,她就想先抬腳進去探查。秦祁眼疾手快,一下拽住她手腕把人拉回來。沈扶月門檻都沒邁過,踉蹌一下回頭看他,卻見這廝已經邁腳走了進去。

  罷了。

  沈扶月無奈跟著,沒有強悍的神力加持,她能看穿幻境的能力消失無蹤,如今隻能這樣。

  君墨聽到化形兩個字,一直籠著寒霜的眉宇終於柔了兩分:“他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和你天生一對,互相傷害挺好的。”

  沈扶月都走遠了,又回頭來看他,道:“沒心沒肺你都說了四千年了,能不能換個新鮮點的詞?”

  君墨皮笑肉不笑。

  沈扶月也不理他,轉身朝周府深處走。

  君墨斂笑,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高聲道:“你快成魔了,扶桑木壓不了幾天,隻會適得其反,早些回你的昆侖山吧。”

  沈扶月頭也不回。

  “若你成魔,天底下可沒人打得過你。”君墨看她腳步都不曾頓:“那時候,你是要死在秦祁手裏,還是讓秦祁死在你手裏?”

  沈扶月終於停下腳步。

  君墨絲毫不懼她宛若凝冰的視線:“到時候,你和秦祁同歸於盡,天下太平。也不是個什麽壞的結局。”

  沈扶月張嘴,半天沒說什麽。她低頭,右手五指成爪,在左腕上虛抓一下。有一段森白的骨頭憑空出現,沈扶月臉色隨之更白,甚至有冷汗滴落。她抬手,把那一段骨頭扔過去,道:“你不過是來打這一段神骨的主意……怎麽,是想給謝律用?”

  君墨接住那神骨,輕笑了一下,但沒說話。

  “那你可要瞞緊點,倘若謝律知道你在他不在時候對妖族做了什麽,怕是要和你不死不休。”沒有神骨,沈扶月說話一多就顯得虛弱,到最後都是幾道輕不可聞的氣音。

  君墨抬眸看她:“這是你欠謝律的。”

  沈扶月笑,轉身繼續朝周宅裏麵走。

  失去神骨的沈扶月五感遲鈍許多,不然肯定會發現,兩人說話間,有一襲紅衣女子慢悠悠的躲到了暗處。

  她依舊帶著麵巾,彎眸看著君墨拿著那一截森冷白骨轉身走了,視線才又轉回到那一身道袍之上。

  “真是胡鬧啊。”她指尖撫摸著身前的草葉:“沒有神骨,你可是真的會死呢。”

  說完,她眸彎的更甚:“不過在此之前,你還壓得住長生嗎?”

  沈扶月一路往周宅深處走,一直走到草木深深的後院。這裏隻有兩間耳房,中間有一口井。

  周宅風水布局講究的很,東流氣西走水,但是在這開一口井……

  嫌自己命長,特意聚陰來的?

  沈扶月謹慎的捏著鶴歸往那口井去,不知道哪裏起來一陣風,把四周草木吹的悉悉索索的。

  井是枯井,井口還有幹泥和一些摩擦的痕跡。這口井應當是原本是封著的,後來又被打開了。

  看四周陳舊痕跡,開的時間還不短。

  沈扶月捏了點泥在鼻尖輕嗅,暗色的泥土有一種難言的腥臭。

  這股味道……

  沈扶月聽到風聲中藏的腳步聲,立刻拔劍回身,然而為時已晚,她隻覺得後背被一雙手狠狠推了一下,本就虛弱的她直接栽倒進那口枯井。

  恍然間回眸,沈扶月隻看到一雙毫無感情的紅眸。她想到自己在泥土中聞到的腥味,一時愣住。

  沈扶月摸索著腰間的報信煙花,剛要捏碎,卻看到那人不知從哪裏搬來一塊石板,壓在井口之上。

  頓時,黑暗蔓延,鮮紅的煙花炸開在石板之下,沈扶月狠狠的摔在井底的濕泥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