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茶和故人
作者:南風驚春      更新:2020-06-01 18:47      字數:2344
  很明顯,曲然真的覺得不累。一上午恨不得化身小鳥,圍著秦祁和沈扶月嘰嘰喳喳。

  他們此行是去平江,水路更快。沈扶月本來就厭水,在船上搖晃就罷了,還要有一個人不嫌累的在耳邊嘰嘰喳喳,簡直就是折磨。

  不過她還是沒有走。

  因為曲然的話題八成都是和秦祁相關的。別人看來都是些師徒隻見的打趣,但是沈扶月卻覺得曲然好像是在打聽……或者求證什麽事。

  她喝一口瓷杯裏的茶,壓下心中的煩躁,猜測曲然的用意。等口中茶咽下,澀喉的苦味一瞬蔓延開來,沈扶月一張臉便皺了起來,側首幹咳了兩聲。

  這茶有點苦。

  一道若有若無的視線投來,沈扶月佯裝不知,順勢側頭看向窗外江景,假裝隻是被風嗆了一下。

  江外此時已經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座水上城的模樣,沈扶月眉一蹙,覺得這地方眼熟。

  曲然此時開口:“師姐好嬌,滿天星也喝不慣嗎?”

  這話帶刺,可是她語調軟糯,像是嬌嗔。

  沈扶月回頭看了一眼她,意味深長:“確實,我很少喝這種不入流的茶葉。”

  “這茶葉是師父的!”曲然立刻彎眸道:“哦吼,師父又被師姐嫌棄了呢。”

  秦祁撐頭笑,把玩著手中折扇:“沒事,回頭讓你師姐請我們吃些入流的茶葉。”

  謝律拱拱沈扶月袖口,似乎是想竄出來咬誰一口。沈扶月不動聲色的摁住它,點點頭:“擇日不如撞日,正巧,我也帶了半餅茶葉。”

  沈扶月拿出來的茶葉是用石罐封著的,不過還未掌心大小。半餅顏色稍暗的茶葉躺在裏頭,很明顯是陳茶葉。

  沈扶月抬手溫杯,道:“再不喝日子便久了。即使是什麽名貴茶葉,過得太久,也就沒有那個價值了。”

  盞底的茶葉隨著汩汩滾水沉浮,清香氣四溢,略微一聞就能稱沁人心脾。

  第一杯是奉給秦祁的,第二杯再給曲然。

  秦祁低頭啜飲一口,入口沒有陳茶的晦澀,反而清冽醇香:“是好茶。若你平日裏喝的都是這種茶葉,那倒是委屈你喝那種茶了。”

  曲然喝了兩口,道:“那師姐這是什麽茶啊,我想購上兩斤——”

  說著,她特意停頓了一下,看向秦祁:“好孝敬師父。”

  秦祁不動如山:“乖。”

  沈扶月這才拿起最後一杯,倒是沒喝,隻放在手中把玩,幾滴清茶隨之濺在她袖口:“這茶餅是別人送我的,他隻和我說……這餅茶後,我便再喝不到這種味道了。”

  曲然側頭看她,故作震驚道:“這麽珍貴嗎?那師姐更應該好好珍藏才對!”

  沈扶月看出來這人演出來的神情十分的假,唇角勾了勾,把手中茶盞扔在桌上,聲音輕快,像是水流過:“可惜他從來不問,我到底喜不喜茶。”

  秦祁指尖一緊,抬眸望她。

  正巧沈扶月也看向他,秦祁一瞬間便明了,這是說給自己聽的。

  曲然歪頭:“那麽那個人豈不是會很傷心?”

  沈扶月搖頭:“怎麽會,這世上,多的是人願意當他的茶友。”

  秦祁也把茶盞放下,笑吟吟的看沈扶月:“想說什麽直說,拐彎抹角的做什麽。若是讓人會錯意了,那不就得不償失?”

  沈扶月也看他,道:“師父若是想知道什麽,或是想問什麽,大可以直接來問我,何苦在經過旁人的眼旁人的口來徒惹兩人不快。”

  此時,靜悄悄的船外傳來一聲清亮悠揚的女聲,婉轉唱著:“青絲暮雪,望君憐我朱顏尚在,憐我隻影徘徊。不慕鴛鴦雙飛,不羨佳偶成對……”

  赤阜人說話調子軟,聲音也軟,唱起曲來更是纏綿悱惻。與之相呼應的是周圍買賣聲和笑聲,像是畫卷裏的水鄉。

  秦祁私下的動作被人看穿,在沈扶月目光裏後知後覺出來兩分尷尬,輕咳了一聲:“正巧路過而已。”

  這話沈扶月明顯不信。

  秦祁嘶了一聲,理直氣壯得道:“從這條水路走,下午就能直接到昌郡,至少少了一半的路程好嘛?”

  話正說著,迎麵也劃過來一葉舟。舟上除卻船夫,還有一位少女,眸光比水還軟上半分,淺笑生輝。

  此人眼熟。

  沈扶月撩開簾子,抬眸看她。兩船相錯間,那少女朝沈扶月輕笑頷首,白皙的耳根處,有紅痣若血。

  曾在寧義縣和她照麵的那個小姑娘。

  沈扶月回頭看她的背影,喃喃道:“為何此人身上會有……”

  她自己還沒說完,領子後就傳來一股極大的力道,把她生扯了回去。沈扶月眉都擰在一起,正欲開口罵人,卻聽船外傳來一聲悶響,像是箭矢釘入了船身。

  “低頭!”

  沈扶月這才發現自己正靠在秦祁懷中,他一開口,聲音便如悶雷,震的人心莫名一跳。

  一群人依言找到地方避開箭矢,沈扶月聽著聲音,像是有不少冷箭釘在了他們船上。

  所幸秦祁這船的木材好,倒是沒人受傷。

  箭矢聲一停,沈扶月就聽船外有人喝道:“受死吧!”

  沈扶月還沒聽個仔細,一隻手便摁在她耳上。下一瞬,有巨響乍起,就算她耳朵被秦祁捂上了,也覺得這一聲震耳欲聾。

  秦祁等到聲響徹底消下去才放開沈扶月,麵色冷肅:“是炸藥,和煙花差不多。走,咱出去瞧瞧。我非得看看今天哪家玩的那麽開,敢用炸藥攔我的路了。”

  炸了毛的秦祁氣勢洶洶的走到船頭,正打算揍一個誰出個氣,茫然發現外麵已經打起來了。

  “啊?不是來打我的?”

  沈扶月隨後趕到,拽了拽秦祁:“那邊。”

  兩人回頭,看到剛剛乘舟離去的少女腳尖點在一塊漂浮的木板上。一手拎著長劍,一手拎著已經嚇暈了的船夫領子。

  這人垂眸抿唇,麵容雖是稚嫩青澀,可卻依然鋒芒初露,她聲音也柔,但是不媚:“來者何人?”

  她麵前站著五六個黑衣人,踏水而行,刀鋒冷冽:“取你命之人!”

  少女聞言蹙眉,長劍一橫,兩方人就地打了起來,冷水濺起幾丈有餘,兜頭潑在晚一步出門看熱鬧的弟子身上。

  至於沈扶月,由於離秦祁比較近,倒是幸免一場無妄之災。

  少女是真的厲害,一打五還能拖著一個昏迷的,幾個過場絲毫不落下風。

  有個黑衣人又開口:“沈扶月,你今日死定了。”

  沈扶月無言,側頭看秦祁。

  秦祁:“……這回真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