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的這句話說完,任瞳就覺得餐廳裏的刀叉碰撞聲變得毛骨悚然起來.

  "人手一樣的魚鰭?您確定?"

  哪怕是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了這句話也是覺得很震撼.

  "其實我們到來之前這隻鯨魚就受了重傷,奄奄一息,我們在它的背上發現了幾個巨大的傷口和一隻魚叉,魚叉上有美國海軍的標誌,很顯然."

  道格拉斯頓了頓"之前船長說的有漁船發現鯨魚是假的,至少有一艘美國軍艦攻擊過這隻鯨魚."

  "這隻鯨魚早已筋疲力盡,哪怕我們把魚叉刺在它身上,哪怕我們用尖刀割開它的皮膚,它也隻是疲憊的看著天空,並沒有阻止我們,這讓我們有一種處理屍體的感覺."

  "而且讓我們驚恐的是,當我們處理到鯨魚身體的中部時,我們發現原本鯨魚魚鰭的部位長出了類似人手的組織,從一塊紫色的不斷蠕動的肉塊中探出一隻手,五指張開,好像在抓取著什麽."

  道格拉斯明顯處於崩潰的邊緣,雙手死死的抓住褲子,說出的話開始語無倫次,眼珠在眼眶裏混亂的轉動.

  注意到道格拉斯的混亂,任瞳起身拿起水壺給杯子中倒滿了水遞給道格拉斯.

  顫抖的手接過水杯,像是幹渴了好幾天的人一樣瘋狂的下咽,重重放下杯子,上氣不接下氣,彷佛劇烈運動了一樣,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虛汗.

  "呼呼呼,不僅如此,之後我們在鯨魚身體上很多部位都發現了相同的紫色肉塊,肉塊中分別有著不同的人體器官,心髒,肺部,四肢,甚至,甚至,

  我們,我們還發現了一張人臉."

  "您能想象嗎,阿羅納克斯先生,作為一個生物學家,巴黎自然史博物館的首席科學家,在您的研究中,有見過一隻瀕死的鯨魚,身體上長滿了腫瘤

  一般的肉塊嗎?"

  像是突然驚醒一般,道格拉斯用力的抓住任瞳的肩膀,力氣大到不可思議,遇見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任瞳,希望任瞳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很抱歉道格拉斯先生,我很想相信您,但您所說的過於荒謬,我隻能將其歸咎於集體癔症,一種集體幻覺,可能是您這幾天的壓力過大,畢竟您一直在積極地追尋那隻巨鯨的蹤跡,也可能是在海上長期航行的幽閉症導致的癔症,總之我建議您先冷靜下來好嗎?"

  雙眼盡可能誠懇的盯著道格拉斯,任瞳嚐試使用暗示法使道格拉斯冷靜下來.

  道格拉斯是一位理性而不失正義感的軍人,這一點從他喝止約瑟騙人就可以看出來.

  能讓這麽一個人這樣驚恐,那他所經曆的一切應該都是真實的.

  但自己不能直接表示理解或讚同,隻能繼續扮演一個"正常的"生物學家,雖然自己早就覺得這艘船,這次航行充滿了不可名狀的詭異感,但就是不能說出來.

  "這種違和感終於有了形體,可以被肉眼觀測到了麽"任瞳暗自心想.

  "連你也這麽說嗎,船長大副他們也說我壓力過大,出現了幻覺,讓我好好休息不要再工作,可那些,那些肉瘤,那些人體器官,不是假的,他們不是假的,不是假的!"

  最後一句話直接吼了出來,道格拉斯的眼睛深處是一片光也照不進的陰霾.

  道格拉斯放開任瞳,踉踉蹌蹌的站起來,也不管眼前的一片狼藉,雙目失神的走出餐廳,嘴裏一直在說著:不是假的,不是假的.

  道格拉斯的大吼聲驚嚇倒了餐廳裏的其他船員,一雙雙眼睛盯著他走出餐廳,刀叉的聲音從未停止,每個人都是林肯號這一絞肉機中的齒輪,一口一口將鯨魚身上的肉吞進肚子裏.

  任瞳隻覺得身上一陣惡寒.

  餐廳裏的異動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有船員跑進船長室喊來了船長.

  "這麽說道格拉斯的症狀非常嚴重了,我以為讓他冷靜下來會好一點,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阿羅納克斯先生,讓您見笑了,您不會也和他一樣,相信鯨魚身上長著人類器官吧.

  霍伯斯船長麵露微笑,食指不停的敲擊著桌麵,灰黑色的眼眸緊盯著任瞳,不放過臉上任何一個細節,侵略性的眼神彷佛可以看穿每一個謊言.

  "您不會相信吧."霍伯斯又耐心的問了一句.

  從霍伯斯攝人的氣勢中掙脫出來,任瞳很快做出了回應.

  "霍伯斯先生,作為一個生物學家,我當然知道道格拉斯先生所說的都是沒有根據的瘋話,可憐的道格拉斯先生,在追捕巨鯨的壓力下精神出了大問題,船長先生,我就覺得您應該把船員的健康放在首位,良好的健康才是一切的基礎."

  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很正常的微笑,任瞳小心的回避開霍伯斯的眼神.

  "這就好,阿羅納克斯血水先生,我們還怕您被道格拉斯影響到了呢,既然您還好好的,那我就告辭了."霍伯斯朝餐廳外走去.籠罩在任瞳身上的壓力一下子散去,這讓他稍微鬆了一口氣.

  "至於道格拉斯先生,每一艘戰艦都配備了一位心理治療師,道格拉斯先生已經開始接受心理治療了,如果您有什麽問題的話,也可以找這位治療師谘詢."

  彷佛是想到了什麽,霍伯斯半轉身體,眼神幽深的像是無敵的黑洞.

  "您把林肯號當成自己的家就好,反正您最後也會成為我們的一員."最後一句話低沉的像惡魔的耳語,隻有霍伯斯自己才能聽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