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個你們不能拿
作者:文治武功      更新:2020-03-05 10:59      字數:2617
  “這個你們不能拿。”

  “那我拿這個。”

  “這個你們也不能拿,師父生前最寶貝的就是這個茶壺。”

  “那我們拿這個。”

  “這個也……也不能拿,這可是我們許家班東山再起的行當。”

  “東山再起?六師弟,師父已經殯天,你再瞅瞅大師兄那副模樣,昏聵至及,整日花天酒地,也不怕讓人恥笑。

  師父那點子家當可都是師兄弟們的血汗錢換來的,哪裏經得起他終日霍霍,你若繼續這般執拗,是指望著他東山再起,還是靠學藝不精的你自己?

  再說了,大師兄他自己都已經同意我們分家當走人了。聽三師兄的,就趁現在,挑上幾件值錢的賣咯,回到老家在莊子裏做些活,到時候再娶個好姑娘,就再也不用跟著雜耍班子四處顛沛漂泊。”

  “不聽不聽,就是不聽。”

  “老六啊,別倔了,你這不讓拿,那不準動的,那這頭驢二師兄牽走總該可以吧。”

  “這個更不可以,小師妹早已經跟大師兄定下婚約,你們再怎麽說都不能把大師兄的新娘給帶走啊!”

  “小師妹?新娘子?師父生前是老糊塗了,師兄弟幾個怕挨鞭子,也就跟著一起裝糊塗,現在師父死了,三師兄我就說句公道話,放眼整個大唐,哪有正常人把一頭倔驢當兒做女的。這若是傳揚出去豈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哈哈哈哈哈,就是,哪有堂堂七尺男兒娶一頭母驢當老婆的……”

  ……

  一連串的笑聲從破敗的小院穿堂而過,這樣的場景絲毫都不像剛死過人的地方,院子裏擺著七八個半人高的箱子,裏麵的東西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

  年紀半大的俊朗少年手裏抱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神情委屈且無助,差點就要被自己個給急哭了。

  “那我們拿這個……這個好。”

  見眾師兄轉移了陣地,少年的懷裏明顯已經抱不住東西了,隻好放下手上的,又得趕緊去攔其他的。

  就在此時,另一旁的麥草垛裏傳來了異響,一個抱著酒壇子的醉漢猛地坐起,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這人正是剛剛眾人嘲諷的許家班當家大師兄,趙匡。

  在眾人猝不及防中,趙匡扔了一個酒壇子過去。緊接著打了一個酒嗝,又用袖口搓了搓鼻子,隨即又是一個響亮的噴嚏,並未言語。

  眾人見狀,皆被唬了一跳,剛才嚷的最凶的三師兄賀齊滿臉惶恐,急切道,“大師兄你……你怎麽睡在這啊?你不是……”

  “不是應該宿醉在城裏的安樂坊,對嗎?”趙匡語調平平,說罷舀了一瓢涼水大口大口地咕咚起來。

  賀齊連忙作揖,急急的說,“大師兄說的什麽話,師父他老人屍骨未寒,大師兄便是許家班的當家人,更是我們師兄弟日後的仰仗。師兄弟們一時胡言亂語,壞了規矩,大師兄可別往心裏去才是……”

  還未等賀齊說完,趙匡咕嘟在喉的漱口水仰天全噴了出來,水霧差點落在他自己的臉上,與此同時,他手裏的水瓢順手一丟,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水缸正中心,缸麵晃蕩了幾下,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眾人不敢開口,周圍一片肅靜。

  趙匡清了清嗓子,拍了拍賀齊的肩膀,從懷中掏出了一疊籍契。

  賀齊忍不住露出喜色,伸手欲接,趙匡的手卻縮了回來,“我這個人向來無拘無束慣了,原也是不管事的。這些東西,你們想要給你們也罷。可師父生前規矩極嚴,你們幾個可都是三跪九拜入了許家班的,如今要走,咱們還得按照師門的規矩來。”

  眾人麵麵相覷,連忙作揖,“大師兄,按照班子裏的規矩,那麽多板子下去,我們哪裏還有命活啊。”

  少年被趙匡的一陣神操作整的有些出神,直到被趙匡喊了好幾次才回過神。

  “老六,愣著弄啥呢,還不速速動手。”

  回過神來的少年郎跑進屋裏一陣鼓搗後,在門後抽出了一根抬了師父棺材的大杠子,“大師兄,眼下便隻有這個了。”

  “你使著順手就行。”

  “那……那我還是試試師父的小皮鞭……”

  四個師兄見事不妙,噗通一聲,直直的給趙匡跪了下來,垂淚道,“大師兄,師父突然撒手就走了,大師兄你又在演出時砸壞了腦子。師父隻教會了我們一些皮毛,靠我們幾個是撐不起場子的。班子裏的行當我們也不要了,大師兄你行行好,就放過我們……。”

  當聽到砸壞了腦子,少年憤憤難平,忙上前道,“大師兄總有一天會記起來師父所有的獨門絕技,將來一定會重振許家班。”

  “咳!咳咳!”

  趙匡掩口一陣咳嗽,擺了擺手,“廢什麽話,想要背棄師門的,一個一個打……”

  在一聲又一聲的慘叫中,趙匡的思緒不禁飄落在了遠方。

  707天,今天已經是趙匡穿越大唐的第707天了。

  707天前,他還是一個勤勤懇懇的健身教練。平時兼職拍一些自媒體段子,為了漲點粉絲,多點關注,那天他挑戰了之前從沒有嚐試過的臥推120公斤。

  誰料手心一滑,杠鈴杆竟把自己給砸暈過去,等到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雜耍班子的大師兄了。

  據老六陸狗子說,他是在表演胸口碎大石時被第一次掄大錘的陸狗子給砸暈的,然後昏迷了一天一夜,等到醒來之後,竟把一切都給忘了。

  再然後他隻要一看見雜耍班子的表演他就會驚嚇過度,神不守舍。

  這種病情就連天下聞名的牟神醫都瞧不出來什麽,隻說要好好調養。

  突有一日,來了一個巫婆,跳了一段大神,又跟師父說了一段悄悄話之後,師父突然轉變了態度,竟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也不逼著他表演了,還特地安排陸狗子好生照顧他的日常起居。

  其實也隻有趙匡他自己清楚,他是稀裏糊塗的穿越過來的,並不是得了什麽怪病,更不是砸壞了腦子和丟了什麽魂。

  別說是神醫了,大羅神仙來了都不一定能有什麽好辦法。

  至於為什麽看見雜耍班子就會神不守舍,那也隻能說古代人是真敢玩命,上刀山下火海,這不應該是出現在地獄裏的場景嗎?

  還有那個胸口碎大石,簡直就是危險的不得了,這原本的大師兄指不定就是被陸狗子活活給砸死的。

  於是他也隻有整日把頭縮在被子裏裝病,神情呆滯,盡量裝的像個丟了魂的一樣,以此好用來消極怠工。

  至於師兄弟為什麽會鬧的分行李,一方麵是因為班子裏沒了頂梁柱,說到底也怪這許師父命不好。

  他們走南闖北,風餐露宿這麽些年,偏偏是這次栽了跟頭。

  這才剛來到長安城外,師父就病倒了,再加上入冬,天氣冷的厲害,破屋又是四處漏風,總想著堅持兩天好點了再進城請個大夫,卻不料還沒等到兩天,師父竟斷氣了。

  師父說走就走,留給了趙匡這麽大堆爛攤子收拾。

  沒辦法,誰讓他是大師兄呢。

  按照師父臨終前的交代,趙匡隻是略微備下了一口薄棺,許師父就這樣草草下葬了。

  一連忙了幾日,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場葬禮,想喝點酒睡個好覺,沒想到一大早就被唧唧哇哇的爭執聲吵醒了。

  在趙匡眼裏,許師父大大小小徒弟六七個,沒有一個是讓他省心的。

  也難怪許師父臨終前再三交代,入葬的錢能省則省,好讓自己的幾個徒弟能有個好的歸宿。

  也是在那一刻,趙匡才明白許師父動不動拿鞭子抽人,竟還是有些良苦用心的。

  這裏是在古代,像他們這樣的人,要想活下去,不容易!

  又是在一聲哀嚎中,趙匡伸手阻止了這場打人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