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事柳大人和侯家軍沒怎麽打交道啊，一問李願劉輔元三人，也是差不多名堂。

  柳津又開始愁了，人侯二將雞爺爺送來了，結果自己沒本事拿去換來糧食。

  郡府衙裏，五個男人對坐唉聲歎氣，堂下的雞籠子裏關著十數隻雞仔。

  侯二提議道:“要不我們烤了吃了？你們說是烤童子雞，還是炸童子雞好吃？或者清蒸童子雞？”

  李願等人眼放光芒，圍城半年，早不知道肉是什麽味道，眼前的還是肉中精品的童子雞肉。

  這誘惑太大了，賀琛舔舔嘴唇。

  他在四人當中是比較講究享受的一位，當年當了京城大官後，立馬購置了大宅子，結果被人參了一本反而丟了官，過了幾年才有起複。

  侯二見眾人沒反應，接著喃喃道:“其實我還知道一種叫花雞的做法，將童子雞連毛裹上厚厚的一層黃泥，

  然後放進柴火堆裏煨，待童子雞熟透，將外麵的黃泥敲開，

  堅硬的黃泥殼帶著雞毛脫落，留下裏麵幹幹淨淨的裹滿油的雞肉，那滋味，滋滋……”

  老賀琛指著雞籠子，痛苦道:“不要再說了，柳詹事，我們食了它們吧？”

  賀琛痛苦，柳津又能好到哪裏去，作為河東柳氏當家人，平時哪一餐不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

  他柳家隻會比單打獨鬥一輩子的賀琛講究百倍千倍，所以麵對雞籠子裏的雞仔們，侯二引人入勝又別有諷刺意味的食譜解說，對他的誘惑要更大得多。

  柳津吞下一口口水，搖頭道:“不行，這一籠雞仔說不定能活十數口人。”

  侯二拍拍手起身:“走吧，咱們賣雞仔去，沿街叫賣，幾位大人不會覺得掉份吧？”

  讓侯二吃驚的還是柳津，後者很幹脆的點頭讓其他人各都臉色複雜。

  建康城的禦道上多了兩道非常顯眼的身影，同是三品官身的太子詹事和丹陽尹，同是內十四班的即清貴又前途無限的大官。

  前者是未來皇帝的扶龍重臣，後者是未來廟堂顯赫的準丞相。

  就這麽兩個大人物，推著一個平板車，車上放著數個竹雞籠子，每個雞籠子大概有十來隻雞仔。

  這在建康城很新鮮，第一新鮮的當然是這麽顯赫的兩個大人物，如此不和諧又有趣的畫麵。

  第二新鮮的當然是活生生的讓人口水直流的童子雞，建康城很久沒有聽到牲畜叫了。

  半年的圍城，方圓諸縣城的所有活著的禽類無一例外都落進了侯家軍和官兵的腹中。

  建康已經很久沒聞到肉味了。

  新鮮的顯赫大人物推著新鮮的童子雞，在禦道上很快吸引一群一群的觀眾。

  人群自然的讓出一條通道，供平板車前行。

  平板車過了朱雀門，過了宣陽門，在公車府停下。

  侯景將起居搬進文德殿後，公車府被空置下來，於是成為相府議事的辦公點。

  “呦，這不是文章千古第一人的侯二爺嘛？”

  “旁邊的不是大梁一代錚臣太子詹事柳津嘛？”

  “這二位爺改行賣雞了？”

  “還別說，這雞看著真新鮮，二爺，這雞怎麽賣？”

  柳津沒好氣道:“不賣，這雞隻換糧食，一隻雞換一石糧。”

  一路上被當成猴子觀瞻，差點沒把柳津肺氣炸了，偏偏他還不得不走這一趟。

  人家侯二送雞送到這個地步，柳津哪有那個臉打退堂鼓，心一橫一路推車埋頭趕路。

  侯二悠哉悠哉閑逛，反正不用擔心有人為認為他們是父子，然後批評他虐待老父親。

  對於柳津，他算是有些佩服了，垮著臉也能把這事做完，很剛很爺們。

  這個時代高門對寒門的態度有多惡劣，看看蕭家對百姓做的事情就知道了。

  處於百工最末端的雞販子，柳津擔此大任，不知道是侯二的惡趣味還是咋的。

  但是柳津仍然很認真的做著，這個讀書人賣力的叫喚“童子雞換糧啦，不收錢隻換糧。”

  侯二油然升起一股惡趣味，很惡趣，也很有成就。

  柳津的賣力叫喚終於引來相府的注意，侯景領著正在開會的一幹侯家軍出了公車府門。

  正好瞧到柳津兩人，侯景停下打量兩人，不知道侯二又要搞出什麽幺蛾子。

  “大哥，這柳津買下聖泉所有雞仔，打算換些糧食救濟百姓，

  小弟不是添為丹陽郡尹嘛，怎麽好讓詹事大人一個人出錢，於是隻要了一半價錢將聖泉的所有雞仔讓給他了，

  這不他還要拉著我來幫忙推廣，說我的名氣比較大，嗬嗬，小弟認為柳大人善識人，於是就來幫幫他。”

  侯景大手一揮:“正好相府需要補補油水，溧陽又喜歡吃雞肉，柳津有多少，相府都收下了。”

  侯二急忙伸出七個手指:“七千隻，須七千石糧交換。”

  侯景皺眉道:“這麽貴？數量這麽多？”

  “不貴，大哥想想相府采購的雞子要多少錢，那麽這些雞換這些糧也就不貴了。”

  王偉一旁補充道:“雞子一枚兩百緡，折價糧食數量兩升，雞肉價格無價，建康城無活禽。”

  侯景想了想又道:“老二，不對啊，你把雞賣給柳詹事了，剩下的關你什麽事？你這麽積極幹嘛？”

  侯二早就準備好套路:“大哥，你可不曉得了，這些雞爺爺都我的心頭肉，

  還不是因為當這倒貼的丹陽尹，不然小弟怎麽舍得將雞爺爺賣人，還半價賣了，著實侮辱我的雞爺爺……”

  侯景聽不下去了，連忙止住侯二的嗶嗶嗶，在聽下去侯景真的也認為自己是雞孫子了。

  “七千就七千，溧陽急需要補補身子，老夫也要補補，二弟你那個糖糕要早點上。”

  說完侯景又轉頭對著王偉吩咐道:“讓人送七千石到丹陽郡城去。”

  侯二和柳津同時舒一口氣，侯二總算不野蠻一次，沒有直接將雞掠走。

  柳津看向侯二的目光也多了一些感激:“老夫替建康的百姓多謝府尹大人高義。”

  侯二連忙躲開:“詹事大人客氣了，作為丹陽郡主管，保都下這片地的安寧是在下義不容辭的責任，在下隻會恨自己力有不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