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鐵投降了！”

  “曆陽莊鐵投降啦！”

  “曆陽莊鐵獻城投降了！”

  ……

  ……

  ……

  曆陽投降獻城的消息很快傳到建康，發酵，在整個建康的達官貴人中瘋狂傳播。

  曆陽和建康不過隔著一條長江，很近也很遠。

  建康城內分作數派，一派以文臣為代表，已經人心惶惶，膽小的已經讓家人收拾細軟準備跑路。

  群臣之首朱異另有一番腔調，“侯景胡虜，哪有膽子敢渡江，大家盡量把心安到肚子裏。”

  台城東極殿，皇帝坐在最高處的龍椅上，白發白胡子，睡眼惺忪，眼神空洞。

  “羊卿以為如何？”

  此羊卿便是建康城內唯一的名將都官尚書羊侃，也是五十多歲的垂垂老人。

  “陛下當派兩千人進據采石，並派邵陵王襲取侯景的老巢壽陽，那時侯景進退失據，翻手可擒。”

  朱異顯然不想被奪走話語權:“尚書大人何至於如此危言聳聽？侯景蠡賊也，斷不敢過江，陛下大可等這群烏合之眾自動解散。”

  皇帝在位四十多年，朱異得寵三十年，皇帝的信任可不是蓋的。

  朱異一番毫無根據的話，皇帝麵色已經微動，羊侃歎息一聲閉嘴不言。

  朱異察顏觀色接著道:“其實尚書大人想到的老夫早已經想到。”

  “哦？”皇帝雙眼微睜，光芒盡露。

  “微臣給陛下看過陳昕奏折的，他說王質水軍過弱，所以臣請調陳昕替換王質守采石，陛下您忘了？”

  皇帝想過一會說道:“有這回事嗎？我倒忘了。”

  羊侃眉頭緊皺，心中大驚，大事休矣。

  皇帝老了，而且實在太老了，羊侃心中也是這樣以為，皇子們更是這樣認為。

  很多皇子已經死在皇帝前麵，總有心不甘又心急的人。

  皇帝問羊侃關於侯景的軍略，這並不是第一次，采石加防不過是羊侃重複之前的策略，但是皇帝轉頭就忘了。

  羊侃慌張，那是因為王質再弱好歹人在采石，陳昕實力雖好，但是人在數百裏之外的江州，這是哪門子娘希匹的狗應對？

  ……

  ……

  曆陽城，太守府臨時征用為軍帳。

  侯二陪著侯大召開軍事會議。

  “將軍，我等為何在此空費光陰？”

  侯景見莊鐵出言不遜，忍住心中不悅，示意莊鐵繼續發言。

  “自將軍壽陽起兵，連下譙州、曆陽，京都震怖，此時應該借著三軍銳氣直搗建康，奈何在此錯失戰機？”

  侯二麵色不善，就要出口替侯大教訓莊鐵。

  侯景揮手示意無妨，讓莊鐵繼續說下去。

  “將軍當迅速奪取采石，倘若梁軍緩過神來，隻需數千弱卒就可憑借采石之險擋百萬師，等四方勤王軍一到，將軍隻能望江空歎奈何。”

  見侯景連番點頭，莊鐵麵色大喜，自請為三軍向導。

  第二天，侯大留下人員駐守曆陽，以莊鐵為向導率大軍來到江邊。

  遙望對岸的采石磯，侯二心血澎湃，這采石磯名頭可不小。

  前世曆史上南宋采石磯之戰，虞允文以文弱書生之姿，接宋軍新敗的殘部。

  曉以大義，激奮士氣，官兵同心，於采石一戰大削侵略者的士氣，又通過揚州一戰直接逼的金國內亂，而金主完顏亮直接死於叛軍之手。

  侯二讀史至此時常忍不住要浮一大白，偉哉虞允文，千古第一人。

  可惜今日他將看到的是:無能的梁國君臣，加上天意弄人，侯大不費吹會之力強渡采石，兵指建康。

  侯大盯著對岸的采石，目力所不極，臉上第一次有了敬畏。

  然而不過片刻，侯大的敬畏又變成不屑，此時上遊遊曳來數艘大船。

  侯二盯著這些不速之船，大船吃水很深，一看就是載著重貨的，其心中的恐懼也全寫在臉上。

  侯大在一旁看的仔細，安慰道:“二弟不用怕，自己人。”

  侯二非常不解:“自己人，這裏還有自己人？”

  侯大故作神秘的保持沉默，指著身後的五個兵士吩咐道:“你，你，你，去對岸打探下軍情。”

  數個士兵在侯大銳利眼神下，脫去甲胄，劃一艘小船，往對岸刺探軍情去了。

  不速之船來了又走，隻是吃水線多了些變化，大船側麵多了大片水痕。

  而侯二此時手中多了一副嶄新武具，銀槍配白馬，是敵皆膽寒。

  時間過了一柱香，小船飛快竄回。

  “將軍，對岸的王質已經撤走。”

  侯大不相信，懷疑的眼神打量著幾個士兵，後者身心不由自主的開始打顫。

  “你們再去折一些岸邊的柳枝為證。”

  侯大終於再次出聲，幾個士兵慶幸的鬆一口氣，連忙推著小舟再次劃水。

  侯大見到眼前堆成一堆的柳枝，這才相信王質確實不在對岸。

  “哈哈，天助我也，二弟走，我們去建康坐龍椅。”

  侯大的水軍不能算水軍，幾艘從曆陽拉過來的破爛艋衝，侯二覺得真是磕磣的礙眼。

  但是以水軍為榮的南梁，號稱擋百萬師的長江天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采石重鎮。

  就這樣被侯家軍強渡了，侯二內心真想嗶嗶嗶了老天。

  再狗血的導演，也不敢編排這麽狗血的劇情，然而事實就是事實，不管侯二相信還是不相信，事實勝於雄辯。

  “恭喜大哥，又兵不血刃再下重鎮。”

  “這個又字用的真好，大哥喜歡，咱們又把建康端了，哈哈哈……”

  登上采石磯後，侯大兵分兩路，一路取姑孰，侯大親自帶著另外一隊進軍慈湖。

  這一日是農曆十月二十二日，此時距侯大借口遊獵出壽陽，才過去一個月零三天。

  侯景陳兵慈湖，建康的朝野終於感覺到了緊張，百姓高門爭搶著入城，這一刻，大家都在搶命，沒有三六九等的區分。

  ……

  ……

  “兩軍對壘，從來不是不由分說就廝殺，特別是攻城，門道更多。”

  侯二聽著侯大的胡吹法擂，想著皇帝的使臣什麽時候出來？侯大已經派人進去有一會了。

  侯家軍施施然到了建康城下，此時距陳軍慈湖後又過了一天。

  直到晌午，侯二才見到皇帝的使者中書舍人賀季。

  “河南王究竟以何名義起兵戈？”

  侯景認真道:“我想當皇帝”。

  王偉急忙補充道:“朱異等人亂政，侯公也要除去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