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過後，兩輛囚車由皇城駛出，來到各處裏坊上。

  百姓起初不明所以，直到聽說囚車裏的犯人，竟是當朝公爺和戶部侍郎，這才大吃一驚，紛紛退避到大街兩側，不知兩位貴人犯了甚罪，竟被皇帝抓起來遊街。

  一名中年太監走到囚車前，對兩旁的百姓道。

  “百姓們，囚車裏的犯人，是當朝襄垣公段達和戶部侍郎韋慶，因所作所為天理難容，被陛下抄家治罪，一會兒，會被帶到東市剝皮實草封蠟，屍體也會被掛到應天門上，與元文都等謀逆之人為伴。”

  段定明雖是個二世祖，洛陽百姓恨其不死。

  段達卻是麵子功夫做的好，百姓皆認為他是大善人。

  有膽大的老叟問：“這位公公，段公爺平日裏施粥濟貧不斷，有鄰裏上門借糧，從沒有借不到的，是洛陽難得的大善人，不知犯了甚罪，竟要被陛下剝皮實草？”

  那中年太監冷笑了一下。

  “嗬嗬，百姓們，段氏是麵子功夫做的好，你們莫要被段氏的偽善欺騙了。瓦崗圍攻期間，東都糧價飛漲，七萬百姓餓死，慘絕人寰，正是段氏幹的好事。”中年太監道。

  聞言。

  百姓都驚呆了。

  瓦崗賊子圍攻時，洛陽糧價飛漲，百姓是知道的，窮搜家角難買一斤糧，鄰裏之間，甚至發生過易子而食的慘事，因缺糧餓死的人，不計其數。

  原本百姓也不知道體餓死了多少人。

  現在聽到具體數字，高達七萬，無不震驚當場。

  中年太監也是動容。

  “一開始，本公公也不知具體餓死了多少人，直到陛下命北鎮撫司盤查，又和戶部數據兩相應證，朝廷不信也得信了。七萬人命呐，便是再冷血的人，也不忍心看著七萬百姓活活餓死罷？”

  “可段氏偏偏如此。”

  “瓦崗賊子圍攻期間，段氏囤積居奇，低價高賣，致使糧價居高不下，百姓無力購糧，或以野菜樹皮苟活，或是直接等死。哪怕東都解圍後，陛下拿出一百萬斤口糧平抑糧價，段氏竟也敢勾結戶部侍郎韋慶，暗中截留，全然不顧百姓的死活！”

  “若不是段氏哄抬糧價，那七萬百姓，怎會餓死？”

  “陛下得知此事，龍顏大怒，於今日早朝當庭治罪，雖被禦史阻攔，但陛下心意已決，誓要為百姓討還公道！哪怕剝皮實草的刑罰有違天和，陛下也坦言願一力承擔。”

  聽完這些密事。

  百姓先是震驚於段氏的罪孽，後麵聽到楊侗為了給百姓討還公道，有可能遭天譴，不禁對楊侗更加感激。

  先有《永不加賦》減輕民賦，後又為糧食懲治貪官。

  這樣的好皇帝，上哪找？

  曆朝曆代，恐怕也隻有當今陛下一心一意為民罷？

  百姓是淳樸的，誰對他們好，他們自然支持誰，哪怕段氏之前做足了麵子工程，這會也在楊侗的宣傳下土崩瓦解。

  也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句。

  “燒死他們！”

  “對，燒死他們！”

  “我等要覲見陛下，求陛下燒死這些貪官汙吏！”更多的人跟著大喊。

  中年太監冷冷道：“哼，燒死他們，豈不便宜了他們？陛下龍顏大怒，遍尋古之刑罰，認為剝皮實草，十族連坐，才能治其罪，雖有幹天和，但陛下已下定了決心！”

  “做的好，貪官汙吏魚肉百姓，就該剝皮實草，小民支持陛下。”有人大喊。

  更多的人跟著大喊。

  甚至有人迷信，怕楊侗真的遭天譴，便問道：“這位公公，陛下頒此刑罰是為百姓，小民雖沒讀過聖賢書，大字不識一籮筐，但也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不忍心見陛下遭天譴，還望公公告知，怎樣才能讓陛下長壽萬年。”

  遭天譴，隻是說說而已，但百姓當真了。

  “都說百姓淳樸善良，本公公今日見到了，也證明陛下所為，真的深得民心。”中年太監緩和臉色。“諸位鄉親，你們無需擔心，陛下身為天子，自有辦法向老天爺解釋。你們若真個兒擔心，回家後可為陛下立長生牌牌，每日禱告，老天爺有感，自不會怪罪陛下。”

  “好，我們回去就給陛下立長生牌牌。”

  “陛下頒布《永不加賦》，輕徭薄稅，減輕民擔，我等小民早就該給陛下立長生牌牌了，多謝公公指點。”

  當日，便有無數百姓為楊侗立長生牌，擺在大堂裏每日禱告。

  中年太監頗為滿意，押著囚車，往東市而去。

  待到東市，刑場早已收拾好，蔡敬等幾位師兄弟已經等候多時，讓幾名兵丁用漁網將兩人捆綁，扔進早已挖好的坑中，用細沙填埋，隻露出頭顱。

  段達和韋慶哪經曆過這種陣仗？當即嚇得屎尿齊流。

  蔡敬甕聲甕氣道：“兩位貴人並非頭遭，先前已有王世充和元文都受過此刑。放心，蔡某和幾位師兄弟手藝已成，不會很痛的。兩位貴人且忍著，來生莫再魚肉百姓。”

  “嗚嗚嗚！”

  兩人被抹布堵住嘴，發出嗚嗚聲，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蔡敬拿出一把小鑿子，在自己的天靈蓋上鑿出一個小洞，馬上有兵丁端來一碗水銀，蔡敬又拿出一個小漏鬥，水銀自天靈蓋上的小洞流入，慢慢將兩人的皮肉剝離。

  剛開始，兩人還能發出慘叫，可越往後，聲音越小。

  蔡敬撥弄一下，皺眉道：“難不成要金貴點？這麽快就死了？”

  不得已，命兵丁將兩人挖出來，用小刀將皮肉分離，以稻草填充，再以針線縫製，塗抹蠟油，最後掛到應天門風幹，如此就算行刑完成了。

  與此同時。

  另有兩隊官兵分別將襄垣公府和韋府包圍，粗魯地將人趕到院子裏，一名校尉逐一核對完，這才揮手：“都押到東市去問斬！”

  數十上百輛囚車駛出，徑直往東市而去，府裏的錢糧，則由另一隊官兵押入少府。因為有官糧被倒賣的前例，楊侗已不相信戶部官員的節操，覺得還是放在少府安全點。

  當日，東市刑場之上，人頭接連落地。

  但百姓都覺得暢快，反而希望楊侗再砍幾個貪官汙吏。

  因為他們覺得隻要貪官汙吏死絕了，天下就能海晏河清，百姓也能過上好日子。

  下午，應天門上多了兩具封蠟的屍體。

  百官看到，皆心有戚戚焉。

  但，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