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到底是照顧百官的麵子的。

  百官感動啊，是真的感動，況且《永不加賦》給了他們青史留名的機會，他們因此降低了對楊侗的敵意，且早朝過後，主動幫楊侗宣傳《永不加賦》。

  不多久，整個長安城的百姓都聽說了。

  有老叟咂巴著滿嘴黃牙，問道：“恁說甚？當今陛下果真不加收田賦了？”

  那官員正欲回家，見狀用手在口鼻前扇動，分外嫌棄：“陛下連聖旨都頒發了，田賦以大業五年為準，今後將不再額外征收，晚些時候，官府會派人布告天下，本官還能騙你不成？陛下頒此仁政，千古未有，今後爾等百姓要安心耕種，切莫從賊禍亂天下。”

  聽到這話。

  老叟頓時淚流滿麵，不停點頭。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仁政啊，陛下萬歲，小民祝陛下萬歲萬萬歲。”有花甲老人跪地叩首。

  更多的人跟著跪地，朝皇宮的方向叩首，口中皆呼‘萬歲’，並非奴性，而是真心祝願楊侗。能頒布《永不加賦》這種仁政，減輕百姓負擔，必是千古未有的好皇帝，百姓非常淳樸，覺得好皇帝就應該長壽萬年。

  “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齊呼之下，聲勢滔天。

  那名官員為之動容，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驚人的想法，把自己都嚇了一跳，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無道理。得到百姓擁戴，新皇相當於鞏固了皇權，繼續和新皇作對會有好下場？

  “這天下到底是楊氏的，為長遠計，還是要站到新皇這邊呐。”那名官員想著，悄悄離去。

  同一時間，有這種想法的官員，不在少數。

  皆決定修複和楊侗的關係。

  正坐在含凉殿裏深思的楊侗，也聽到了皇宮外的呼喊。

  蘇威笑道：“陛下，百姓淳樸善良，《永不加賦》惠及萬民，可減輕百姓負擔，您受到擁戴是理所應當的。待得民心回歸，陛下必可中興大隋，臣提前祝賀陛下了。”

  盧楚等人也拱手笑道：“臣等為陛下賀。”

  楊侗臉上陰霾一掃而空，難得露出笑意，道：“這次，朕的觸動很大，深深地知曉大隋的百姓，是天底下的最淳樸善良的百姓，今後朕將以此為重，勵誌讓天下百姓豐衣足食。”

  “走，隨朕出宮看看。”

  民間反響如何，還是要眼見為實。

  另外，先前曾讓北鎮撫司逼迫胡商繳糧，此事也需要巡視一下，免得一些混賬東西借機吃拿卡要。

  等出了皇宮，楊侗已化成世家公子的模樣，蘇威等人也打扮成管家下人跟在左右，沿著端門，先後走訪了積善、觀德、宣風、安業幾處裏坊，所見所聞，基本讓楊侗滿意。

  百姓都知道了《永不加賦》的消息。

  最後又來到南市，這裏商賈群聚，南北貫通，是洛陽最大最繁華的坊市，楊侗瞅瞅日頭道：“王大伴，找家酒樓歇歇腳。”

  但就在此時。

  前方忽然人頭攢，不一會兒便傳來爭吵聲。

  楊侗走過去，發現對麵一家糧鋪前，兩撥人正在對峙，其中一方是店掌櫃和夥計，另一方是北鎮撫司的小太監，正黑著臉問：“陳掌櫃，這坊市衛生管理費，你到底是交，還是不交？”

  陳掌櫃四、五十歲，細細看去，有幾分胡人模樣，哪怕不是正兒八經的胡子，三代之內也必和胡人通過婚，雖滿臉堆笑，說出的話，卻硬氣的很：“這位公公，在下也想交啊，但在下隻是一個掌櫃，每日的進賬，都要給襄垣公過目，若對不上賬，在下沒辦法向襄垣公交代呐。”

  話裏話外，將‘襄垣公’三個字咬的很重。

  正是七貴之一的段達，襲封襄垣公。

  小太監也是個硬氣的主，聞言道：“本公公可不管什麽襄垣公齊垣公的，這鋪子是掛在你的名下，該收的衛生費，一個大子不能少！須知此事由北鎮撫司王公公親自督辦，陛下下的旨。襄垣公要是有異議，盡管向陛下討說法去，本公公隻負責收錢，其餘一概不管！”

  “這可就為難在下了。”陳掌櫃道。

  小太監動了怒，一把揪住陳掌櫃的脖子：“姓陳的，現如今城裏的胡子都在盤著，你說到底也是個胡子！本公公勸你一句，莫要自誤！你投靠段氏，雖一時避開了風浪，但非要和北鎮撫司作對的話，絕對沒有好下場！”

  “本公公再問你最後一句，這衛生管理費，你是交，還是不交？”

  陳掌櫃道：“哎喲，我的好公公啊，這鋪子雖然掛在我的名下，但大頭是襄垣公出的，在下真的不敢做主啊。”

  “拿下！帶回去好生伺候！”

  小太監一招手，幾名同伴馬上衝過來將陳掌櫃製住。

  就在此時。

  “嗬嗬，東都當真越來越奇怪了，本公子出門逛個街，都能看到幾隻阿貓阿狗欺壓良善。”一名錦衣男子撥開人群，緩步走進來，身邊跟著幾名衙內。

  百姓紛紛避讓，顯然對他們忌憚。

  陳掌櫃道：“段公子救我，我已經多次解釋這糧鋪是襄垣公府的，可北鎮撫司的公公實在不講理，非要收取衛生管理費。”

  “竟有這等事？以為我襄垣公府好欺負？”段定明眉目一瞪。

  段達為七貴之一，在朝堂中權勢極大，小太監不想無緣無故結仇，便抱抱拳，客氣道：“小公爺有禮了，本公公是奉旨辦事，還望小公爺莫要阻攔。”

  段定明道：“嗬嗬，奉旨辦事？奉了什麽旨意？”

  這還用問？

  襄垣公府是不是太囂張了？

  小太監心有怒氣，連稱呼都變了：“段公子何必明知故問？陛下曾下旨命胡商繳納衛生管理費，東都百姓皆知。這店鋪掛在陳掌櫃名下，而陳掌櫃是胡籍，按陛下的旨意，是要繳納衛生管理費的。”

  段定明馬上黑臉：“你沒聽到這店鋪是襄垣公府的嗎？”

  小太監頗為硬氣：“是不是襄垣公府的，本公公不知，本公公隻看戶部的造冊，掛在誰名下便是誰的。”

  段定明道：“你這小太監，骨頭確實硬。不過本公子也把話撂在這，今天你們一個大子都別想收！一群閹人，誰給你們的膽子，敢欺負到襄垣公府頭上？便是北鎮撫司那姓王的親自來，本公子也要問問他，誰給他的膽子，敢向襄垣公府要錢？”

  局勢，頓時劍拔弩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