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是誰？

  是西魏名將李弼的曾孫，趙郡李氏的嫡係，自幼習武，身手驚人，熟讀兵書，才智出眾，早年憑父蔭，任東宮千牛備身，在東宮六率中，是個頭角崢嶸之輩。

  哪怕放眼大隋，亦是個鳳毛菱角般的存在。

  楊廣曾在儀衛中見到李密，問周圍人，得到答案後叮囑，說李密顧盼的神態很不尋常，別讓李密在宮裏擔任宿衛。

  更曾兩次造反！

  第一次是在大業九年，正值楊廣征討高句麗，李密隨楊玄感進攻洛陽，被抓住後，也是膽大心細，竟重金買通了押送他的官員，虎口脫險逃到淮陽郡，改名劉智遠，招收了幾個徒弟，專門講授造反心得。

  第二次是大業十二年，正值瞿讓成立瓦崗，在東郡揭竿而起，李密造反造上癮，聽聞消息馬上去投靠，憑著文韜武略，一步步走上實權派，最後幹脆砍死瞿讓，自己當了瓦崗老大。

  可以說，李密的一生，都伴隨著造反事業。

  他的一生，也伴隨著鮮血與殺伐。

  數年拚殺下來，威望漸隆，至少在河南道，可稱無敵，死在其手中的豪雄，已不計其數。

  但就是這樣一個猛人，今日竟被楊侗砍下一臂！

  楊侗，卻全身而退！

  是以！

  當楊侗身穿金色明光鎧，手提染血天子劍，跨坐高大戰馬，昂首返回洛陽城的時候，別人看他的目光，變得與眾不同了。

  城牆上，無數將士探出頭來，皆竊竊私語，好似在看一尊戰神。

  城門後，百官列隊於兩側，目光隨著楊侗移動，沉默不語，心中所想，皆不一。然而細細看去，可以發現一部分靠後位置的官員，竟雙股顫顫，眼中帶有恐懼。

  而那些隨楊侗出征的將士，雖然個個帶傷，不少還由袍澤抬著，但看楊侗的眼神，第一次帶上了忠義。方才撤退時，楊侗以身作餌，掩護他們撤退，不少將士因此熱淚盈眶。

  還是楊侗率先打破沉默。

  隻見他將豆盧寧丟在地上，左右問道：“王大伴何在？”

  馬上有一道鬼影閃至。

  “陛下，奴婢在。”王大伴道。

  楊侗指指豆盧寧，後者像條死魚一樣：“喂些虎狼藥，別讓他死了，再去找幾個手藝人。朕金口一言，說過要將這混賬玩意千刀萬剮，便一定會做到。”

  聞言。

  一部分官員，臉色微變。

  楊侗毫不在意，王大伴亦如此：“奴婢遵旨。”

  又像鬼一樣消失。

  楊侗暗自滿意，這死太監慢慢有一點廠公的樣子了。

  不多久，王大伴找來幾名禦醫，待得將豆盧寧操作一番，見他幽幽轉醒，禦醫這才開口：“陛下，此人已傷及五髒六腑，臣等方才用了幾味虎狼之藥，料想他可活七日，隻是七日一過，恐會一命嗚呼。”

  七日？

  足夠了！

  “七日已是多餘，三日便夠了，爾等退下罷。”楊侗擺擺手，等到幾名禦醫退走，這才似笑非笑地看著豆盧寧，問道：“豆愛卿，滋味如何？”

  楊侗臂力何等驚人？

  豆盧寧先是被楊侗一劍拍中，後又被戰馬踏過，原本半隻腳踏上了黃泉路，隻因為虎狼之藥吊著，這還剩一口氣。此時聽到楊侗的話，豆盧寧感受了一下，發現全身疼痛難忍。

  然而。

  讓他恐懼的，是腹下某處，竟脹痛難言，皮膚也有種酥麻感。

  “昏君！你對我做了什麽？”豆盧寧亡魂直冒。

  楊侗嗬嗬一笑：“朕能做什麽？隻是聽聞愛卿時日無多，念及愛卿曾為大隋拋頭顱灑熱血，傷感之下，命禦醫對愛卿用了幾味虎狼之藥罷。愛卿且放心，禦醫說過，用了虎狼之藥後，愛卿可活七日。”

  此話一出。

  周遭官員，臉色皆變。

  “暴君！毫無人性！”有官員低聲自語。

  楊侗沒聽見，便是聽見，他也會當個屁放了。

  暴君就暴君唄。

  被罵作千古暴君的始皇帝，以體麵收場。被罵作劊子手的朱棣，不一樣完美落幕？曆史上，反倒是那些被歌頌成‘仁君’的皇帝，結局反倒不美。

  況且，在隋末這個比明末還要爛的時空，讓楊侗去當明君？

  興許明天就會被賜一尺白綾。

  還是當暴君舒服，想怎麽幹就怎麽看，反正洛陽局麵也就這樣了，再好也好不到哪裏去，如果百官集體反水，他大不了打出城去，憑借皇道龍氣，最後總能卷土重來。

  聽到楊侗的話，豆盧寧直接嚇傻。

  “陛下，饒命啊，微臣知道錯了，微臣真的知道錯了。微臣本就命懸一線，此時再給微臣用虎狼之藥，便是華佗轉世，亦無力回天啊。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呐！”

  “嗚！”

  說到最後，竟痛哭流涕起來。

  楊侗略微驚訝道：“別啊，豆愛卿，朕還想看看你骨頭有多硬的，你這麽快求饒，可就教朕難堪了。”

  “陛下，微臣真的知道錯了，微臣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

  豆盧寧一把鼻涕一把淚，向楊侗爬去，卻被楊侗一腳踹開。

  與此同時，楊侗變色。

  喝道：

  “此時向朕求饒，曾經幹什麽去了？枉朕視你為心腹，屢屢提拔，甚至想過讓你去衛府鍛煉一些時日，再調任黃門侍郎，留與朕身邊，未曾想到是養虎為患？”

  “前幾日，你可知皇甫將軍向朕稟報你叛變時，朕有多膽寒嗎？彼時若你為黃門侍郎，朕恐怕已橫屍街頭了罷？王世充究竟給了你何等好處，竟讓你淪落至此？你又是何等的冷血，竟能狠下心燒毀整座懷仁坊？”

  “你知不知道，懷仁坊有三百百姓被你燒死？有千餘百姓因你重傷？”

  “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朕留你何用？”

  最後一句，楊侗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可以接受三百將士戰死，也敢親手砍死三百反賊，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三百餘百姓，被活活燒死！

  百姓何辜？竟遭此大難！

  周圍，幾天前參與救火的將士，皆露出仇恨的目光，恨不得將豆盧寧分食。那死去的人裏，有他們的父老，有他們的妻兒，卻因豆盧寧慘死！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陛下，燒死他！”

  “對，陛下，燒死他！”更多的人跟著大喊。

  到最後，全場響起要求處死豆盧寧的聲音，豆盧寧則是臉色慘白，不停地讓楊侗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