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侗是被擁立的。

  說白了是百官立的一個傀儡。

  王世充要想自立，需借楊侗過渡一下，百官也想借機獲得升遷，綜合一些複雜原因，導致了楊侗的上位。後來王世充雖然死了，但楊侗的權力依舊有限，想要百官忠於王事？

  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再看一眼牆垛後麵黃肌瘦的衛士。

  楊侗覺得，百官不可靠，城上將士同樣如此，也許守城尚可，指望他們主動迎擊李密？

  醒醒吧！

  不被他們綁了獻俘都是好的。

  是以。

  楊侗思想來去，覺得他需要立一下威，給衛府一點希望，讓將士覺得跟著楊侗有奔頭，然後再慢慢培養忠誠，如此一來，楊侗才是真真正正掌握了軍權。

  現在僅僅隻是能保證衛府不反水而已。

  立威怎麽立？

  楊侗盯上了李密，這賊子出自趙郡李氏，為將門世家，自幼熟讀兵書，加入瓦崗寨後屢破朝廷大軍，後來砍死老大瞿讓，自己當家做主，如今在河南道稱雄，有穩坐天下第一把交椅的意思。

  若把李密弄死了，應該能狠狠刷一波威望罷？

  至於射暗箭的行為有些下三濫，楊侗不在意，更不會臉紅，他來自後世，臉皮經過社會的毒打。

  臉麵是什麽？楊侗表示朕不知道。

  一陣吱呀的聲音傳來。

  百官轉頭看去，隻見皇甫無逸領著衛士，從箭樓裏推出一架八牛弩，隻有箭頭彈出牆垛，隨著輪盤的轉動，筋弦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不禁神色大變。

  但……

  一語不發。

  如今形勢不明，誰敢貿然站隊？若今日投奔楊侗，明日城破了怎辦？依李密睚眥必報的性子，八成會將大家夥滅門。而投了李密，大家夥現在都在城裏，新皇在看著，也沒人敢啊？畢竟昨日裏新皇力劈了王世充，百官並不覺得自個兒比王世充更能挨刀。

  是以楊侗準備暗箭傷人，竟無一人阻攔。

  都想置身事外。

  城外，李密渾然不知，被楊侗罵的狗血淋頭，也來了脾氣。

  罵道：

  “小王八蛋，本王稱你一聲越王，是看得起你，你要有自知之明！如今王世充被你宰了，你還有誰可依靠？看你細皮嫩肉，待得本王攻破洛陽，定將你扔進兔爺堆，嚐嚐旱道的滋味。”

  楊侗直接當個屁放了，定眼看去，發現了豆盧寧的身影。

  這混賬玩意果然投了瓦崗。

  李密依舊不解氣，又道：“小王八蛋，聽說楊廣身死的消息傳到洛陽，你昏迷了七日？是不是怕了？如此膽小之輩，也妄敢稱帝自立？本王隨便遣一大將，便能將你挫骨揚灰！”

  “住口！”

  楊侗大喝。

  “你這忘恩負義之賊，大隋立國之初，給了你李氏多少優待？換來的卻是你投入賊營，先助楊玄感造反，壞了大行皇帝東征高句麗的國策，後又投奔瓦崗，禍亂中原。你說，你還有一點人性可言？狗尚知曉忠誠，在朕看來，你這賊子連狗都不如！”

  “朕昏迷七日是不假，但那是因為聽聞噩耗，悲憤過度，這才突然昏迷！你這狗賊說朕膽小，今日朕便讓你後悔！”

  才說完。

  突然。

  咻！

  一聲尖嘯傳來。

  “魏公小心！”李密身後，徐世績驚呼。

  李密瞬間失色，那根弩箭粗如嬰孩手臂，帶著破空之聲，向他急速射來，心急之下，立刻將一名屬下拉至身前阻擋，自己借力往一邊躲閃。

  噗嗤！

  一聲鮮血飆飛的聲音響起。

  楊侗非常遺憾，暗想李密身手厲害，這種必亡之局也躲了過去，弩箭洞穿那名屬下後，隻是將李密的左肩擦出一道傷口，連輕傷都算不上。

  “這賊子反應真快，可惜了。”楊侗歎息。

  皇甫無逸自責道：“陛下，臣有負陛下期望，罪該萬死。”

  楊侗擺擺手。

  這麽遠，能射這麽準，已是難得，是他低估了李密的身手，也難怪這賊子能稱雄河南。

  “卿勿須自責，是那狗賊身手厲害。”楊侗安撫了一句。“接下來李密該狗急跳牆了，你馬上檢查一下城防，千萬不要出了差池。”

  卻說李密回到大營，越想越氣。

  徐世績等人不停安撫。

  “本王在河南道摸爬滾打十幾年，和那小王八蛋交手的次數也不少，竟沒料到那小王八蛋如此陰損？差點栽了跟頭，真是氣煞我也！”

  李密氣不打一處來。

  剛端起茶杯，又狠狠砸到地上。

  徐世績檢查了一下傷口，安撫道：“隻是擦破一點皮，魏公稍安勿躁。”

  見眾人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李密意識到失態，馬上緩和神色：“查出來沒有？那小王八蛋究竟如何除掉王世充的？本王造反多年，在王世充手裏吃過不少虧，深知王世充是個狠人，怎麽輕易被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給弄死了？”

  見徐世績搖頭，李密沒再追問。

  他也是昨晚才得知王世充死了，覺得機會近在眼前，馬上帶著大軍將洛陽包圍，不想差點陰溝裏翻船。

  “也罷，在這亂世裏，個人生前再厲害，死後也不過爛骨頭一堆，人命最是不值錢，王世充死了便死了罷，作為多年的老對手，本王幫他宰了那小皇帝便是。”

  “傳本王命令，大軍休整半日，時間一到，立刻攻城。”

  隻是。

  接下來的狀況，讓李密恨得牙癢癢。

  在他的猜測裏，王世充死了，洛陽應該會亂上很長一段時間才對？他在這種關頭攻城，應該能一舉拿下罷？可事實並非如此，哪怕他帶來的大軍足有五萬，洛陽依舊固若金湯。

  他幾乎是在用人命去填。

  剛開始還能接受，可時間一長，李密也心疼了。

  就算本王人多，也經不起這樣消耗啊？

  幹脆將人馬聚集到建春門，準備一鼓作氣將之攻破，反正勞資的初衷是拿下洛陽，隻要攻破一處城門即可。之前是為了防止楊侗逃跑，這才從四麵包圍，現在明顯得不償失。

  如此一來，楊侗就坐不住了。

  他之前絲毫不顧忌君王禮儀，像潑婦罵街一樣，當眾喝罵李密，不就是為了誘使李密將人馬分散出去？如此能大大降低守城的難度，可現在李密不肯上當了。

  果然。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