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講到人魚公主為了討好王子的歡心，如同站在尖刀上跳舞，寧願第二天灰飛煙滅也要忍受劇痛時……

  甄似雪驟然停了下來。

  她的目光放空在窗外的夜幕裏，眼眶裏不知何時已經盛滿了淚水……

  甄似雪的眼淚就像是一個關不上的閘門，總是無時不刻，仿佛隨時隨地能哭出來。

  甄阿姨，你怎麽不講了？”唐小健問。

  甄似雪竭力停止哭聲，卻依然沒有止住淚水。

  她抹了抹滴落在書頁上的淚，接著講述起來。

  媽媽，你不要哭了。”小賈夢又伸出軟軟的幫媽媽擦拭臉上的淚水，不知道是安慰她還是在鼓勵自己，“你放心，我長大後絕對不會像小人魚公主那麽傻的！”

  甄似雪瞬間破涕為笑，伸出小手指，勾住賈夢的小手指說：

  夢夢，記住你說過的話哦。”

  甄阿姨，長大後，你把夢夢寶貝兒嫁給我，好不好？”年幼的唐小健扯了扯甄似雪的衣襟。

  好好好，小健，那你答應甄阿姨，不要像童話裏的王子那麽傻，好不好？”

  甄似雪如臨終囑托重負。

  此時，賈夢盡管處於昏迷狀態，但宛若在睡夢中的她，眼角也溢出了淚水。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直落而下……

  秦教授看到賈夢的反應，又是欣喜又是難過，激動得語無倫次：

  看來催眠術，真的……起作用了……隻是，這孩子過往的回憶一定……很不開心了……”

  馬雷閉上眼，眉眼間滿是心疼和憐惜。

  他低頭垂眸，薄唇輕輕親吻賈夢臉頰上的淚水。

  賈夢慢慢恢複起來的記憶還在繼續……

  她的回憶還在繼續，隻是記憶裏的她，又年長了幾歲。

  q城某高檔公寓。

  一個麵孔陌生的男子，是自稱小賈夢爸爸的人。

  雪，你以後就帶著夢夢住在這裏。”

  那時候的賈天鳴，臉上還沒有一點細紋，除了因為高度近視而眯成一條縫的眼睛之外，整張臉看起來還是意氣風發的。

  嗯，好。”

  甄似雪點頭應允，語氣淡漠，像是不卑不亢接受一個恩惠。

  我剛回國創業，公司還在起步階段，平時可能吃住都在公司，有空會回來看你們的。”

  甄似雪秀麗的臉孔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嘴角抽了抽說，還是官方行的回複：

  好的。”

  賈天鳴轉頭對小賈夢說：“喜歡這個新家嗎？”

  小賈夢看了看明亮的客廳，寬敞的房間，大大的床，用力點了點頭。

  賈天鳴拿出了一個毛絨絨的布娃娃，遞給賈夢，又問：“喜歡嗎？”

  小賈夢又點了點頭。

  叫一聲爸爸，我就送給你好不好？”

  小賈夢搖了搖頭，躲到了甄似雪的身後。

  賈天鳴臉上劃過失望的表情，他看了看甄似雪，又看了看小賈夢，責備的口氣：

  我在美國的這幾年，你是不是都沒有跟孩子提起我這個爸爸？”

  甄似雪冷笑了一下，迷離的眸子裏，卻閃爍了一下，說：

  對。我壓根兒就沒有提過。”

  她的語氣哀怨，但聽起來更像是一種發泄。

  壞爸爸！壞爸爸！都怪你，每天都害我媽媽哭！”

  小賈夢說完這句話，就躲進房間裏，把門反鎖了起來。

  她又習慣性隔著房門偷聽大人們的講話，雖然眼睛看不到，但耳朵把一切動靜都盡收耳底了……

  你看看你把孩子給慣的，都要不認我這個親生父親了！”賈天鳴抱怨道。

  甄似雪一連串的反問：“孩子今年幾歲了？你陪過她幾天？她認不認你這個父親，恐怕不是我能決定的吧？”

  雪，你怎麽變了一個人？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自從生下夢夢這孩子，你對我，就沒有過好臉色！”

  這時，小賈夢聽到了門把手被扭動的聲音。

  她心跳加速，總覺得親生父親猶如一個殺人凶手，要來找她索命！

  好在自己已經熟練將門反鎖好，也就不怕了！

  小賈夢的背後緊貼在門後，一邊安慰自己，一邊祈禱賈天鳴趕快離開。

  賈天鳴，我變成什麽樣，都不可能是夢夢的錯！她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可以不愛我，甚至恨我，但請你發誓，不管我在不在人世，你都要對夢夢好！”

  甄似雪在啜泣聲中，聲嘶力竭哭喊出了這樣的話！

  對賈天鳴而言，可能覺得她在說氣話。

  沒有人知道，她是把這句話當成臨終遺言來說的。

  雪，我說過，我虧欠你們母女兩的，都會補償你們的。我創建的網站現在業績越來越好，已經開始有品牌出重金來買廣告位了，以後我們一家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賈天鳴說了長長一段話，語重心長，胸有成足的口氣。

  小賈夢不用看媽媽的表情也知道，她一定是在冷笑。

  果不其然，甄似雪冷冷說了一句：

  你忙工作吧。沒事就可以不用回來了，夢夢我會照顧好的。”

  嗯。”

  很快，就聽到了賈天鳴關上門離開的聲音。

  再後來，客廳裏隻剩下了甄似雪哭泣的聲音。

  接下來，記憶的片刻繼續帶著賈夢走下去。

  又過了幾年。

  賈天鳴果然如他所承諾的那樣，讓她們母女兩人過上了越來越好的日子。

  就連唐小婉那狗眼看人低的氣焰，也不得不因此而變得對她們殷勤了起來。

  隨著賈夢和唐小健的年紀漸長，兩個懵懂又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已經長成。

  每次兩個孩子見麵，都是形影不離。

  有一天，事業也漸有起色的唐小婉，用一種投資的長遠目光找到了甄似雪，說：

  甄甄啊，你看現在賈天鳴的公司越來越成功了，我這邊也不錯，你看兩個孩子青梅竹馬，玩得這麽好，小時候的婚約，是不是該去公證處蓋個戳？”

  甄似雪看了看唐小健青澀的眼神裏，都盛滿了對賈夢的疼愛。

  這是她最羨慕，卻求而不得的感情啊。

  於是，甄似雪想都沒想，就點頭應允了。

  就這樣，二十年前的婚約，本隻是口頭之約。

  可轉為了書麵之約，又找了律師作證，前往公證處蓋了戳，似乎就成了不可抵賴的欠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