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

  女孩的驚慌失色使馬雷心有惶恐。

  他怎麽能讓心愛的女孩，反過來為自己擔憂呢？

  馬雷即刻閉上墨色的眼眸，竭力收起緊蹙的眉頭，努力從嘴角擠出一抹淺笑。

  然而，兩人寥寥的兩句對話，已經吸引了全桌所有人的注意力。

  三位傭人焦慮對視了一下，慌忙一起問：“我親愛的kg老板，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kg，你是不是昨晚休息太少的緣故？”老管家也停下了筷子。

  主廚低下頭，一副難為情的自我反省道：“是我的菜不合胃口嗎？有什麽問題，提出來我一定改進！”

  “報告老板，賈小姐今日一切都好！你也要好好的！”兩名保鏢異口同聲。

  聽保鏢這麽一說，司機作為今天陪伴賈小姐最多的人，自責不已：

  “kg，都是我的錯，不應該一下子帶賈小姐體驗這麽多項目的，害得你擔憂了。”

  “……”

  賈夢茫然了。

  明明是馬雷臉色不好看，可怎麽話題越說下去，就又扯到了她身上呢？

  在場的人，隻有秦教授看出來了馬雷的心中所想。

  他以全桌最年長者，同時加上賈夢爺爺的身份加持，站出來穩定眾人情緒：

  “馬boss今天辛苦接送我，來回奔波，有些勞累罷了。等吃完午飯，回房好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嗯。沒錯。”

  馬雷給秦教授傳遞了一個感激的眼神，附聲道。

  秦教授把馬雷臉色異常的鍋背到自己身上，眾人的情緒才總算穩定了下來。

  一時間，又恢複了其樂融融的午餐氣氛。

  飯畢。

  馬雷把賈夢送回房間，溫情和她道午安。

  “你要好好午睡。”馬雷的眸子落在賈夢光潔的前額，隨即薄唇往上一印。

  “好……那你呢？”

  “我也睡。”

  尋常自然的對話後，馬雷也回到了與公主房相鄰的黑白灰風格房。

  這樣的舉動和言語，滿是貼心和浪漫。

  但不知為何，賈夢總覺得馬雷是在打發她。

  她嘴上不反抗，心裏卻憋了很多話。

  正值午後最佳休憩時光。

  體驗了一上午刺激項目的賈夢，有些頭暈目眩，感覺隻要閉上眼睛，調整呼吸，就可以倒頭入睡。

  想到馬雷的異常神色，她還是強行打起精神來，躡手躡腳來到了馬雷的房門口。

  果不其然，房門虛掩著。

  賈夢輕輕推開一條縫。

  馬雷並沒有午睡，他甚至都沒有躺在床上。

  就連居家服也沒有換上。

  他一身西裝革履，翹腿端坐在房間裏的灰皮沙發上。

  賈夢不免撅了撅嘴。

  哼，女人的直覺果然是最靈的。

  隻是，她還是想不通，馬雷為什麽要那麽急打發她去午睡？

  “馬boss，關於賈小姐的治療方案，你考慮得怎麽樣？”

  房間裏傳來了熟悉的老年男子的聲音。

  賈夢眯著眼從門縫裏，看到了秦教授！

  她的治療方案？

  賈夢不由得揉了揉耳根子，豎起耳朵來偷聽。

  聽到秦教授的問題，馬雷的臉乍然又重現了在午餐桌上的鐵青樣。

  他紅著眼眶，眸子裏滿是憂愁，眉頭又蹙了起來，唇色也跟著發白！

  “我想了大半天，覺得還是不要冒險了。”

  “賈小姐最近大腦受到了撞擊，如果恰時采取我所說的催眠術，以毒攻毒，恢複記憶的機會很大。機不可失啊，唉……”秦教授抱撼說。

  “她現在這樣單純無憂很好。”

  “你是怕她想起了什麽過去痛苦的記憶吧？”

  “嗯。”馬雷眸子裏如被霧氣氤氳過一般，好似將有晶瑩的液體溢出來。

  “馬boss，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講。”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由過去，現在和未來組成的，沒有過去的人生，也是不完整的。”秦教授麵色凝重，在思索中說出他大半生悟出來的哲理。

  馬雷語氣堅決，眼裏卻包涵疼惜之情說：

  “如果過去的不好回憶，注定是未來的沉重負擔，那我寧願永遠不要她背負。”

  “唉……”秦教授一聲長歎。

  看得出來，兩人雖在口舌之爭，但心裏都在麵對兩難。

  門外。

  賈夢聽得心驚肉跳，雙頰發燙。

  馬雷和秦教授，都是她信任的人。

  但她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為什麽作為當事人的自己，卻要把恢複記憶的選擇權交到他人手中呢？

  一場大病奪走了她過往的記憶。

  她太想知道，過去的她，做了什麽？

  她太想知道，她的曾經，她的經曆？

  她太想知道，她的媽媽，遭遇了什麽樣的苦難？

  她太想知道，青衣男子，為何頻繁出現在夢中？

  想到這裏，賈夢不顧一切撞門而入！

  馬雷放在沙發扶手上的臂膀如重物高空墜落，驟然垂下。

  秦教授握在手中的拐杖也被鬆開了，倒在灰色的地毯上。

  “我要恢複記憶！”賈夢衝到他們麵前，大聲喊道。

  她感覺自己像一隻出籠的猛獸，勇於直麵內心最真實的渴望。

  “你，怎麽不好好午睡？”

  馬雷起身，一張寬大的懷抱把賈夢的身體擁緊，嗔怪說。

  往常，賈夢都會乖乖靠在馬雷的胸口上，聆聽他堅實有力的心跳聲。

  但這一刻，她隻覺得這懷抱如同一個牢籠，在捆綁她。

  賈夢用力掙脫開馬雷，徑直跪倒在秦教授麵前，壓抑許久的淚水如泉湧般流出。

  她一邊啜泣，一邊努力重複表述心底裏的渴望：

  “秦爺爺……求求你了……幫我恢複記憶吧……”

  秦教授抬眼和馬雷對視了一下，蒼老如樹皮的手背摸了摸賈夢的頭，傾吐說：

  “馬boss擔心你回想起了過去的不愉快，平添煩惱。爺爺也很糾結，不知道應該給你什麽樣的選擇建議……”

  馬雷彎身蹲下來，頎長的身材一下子如被折疊起來，和跪下來的賈夢平頭齊高。

  看到賈夢傷心哭泣的樣子，他眼底裏氤氳的水霧，也化成了晶瑩的液體，流落下來。

  “不。我隻想要你，從今往後，不再憂傷。”馬雷的手指化作柔軟的紙巾，擦拭賈夢眼角的淚說。

  “你有什麽資格阻止我？我要自由選擇的權利！就算我喜歡你，你也無權幹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