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哥哥呀，是從q城來的咧！跟你娘去打工的一個地方！”

  “噢。”女孩不動聲色。

  她臉上如平靜的湖麵，天真的雙眸像湖底的水草，並沒有因為唐小健的瘋狂“認親”而掀起一丁點兒漣漪。

  唐小健心裏像被一陣冷風灌進來，冷得哆嗦。

  不甘心的他，喪心病狂，直勾勾的眼睛盯著女孩，再次確認：“你真的不是東方如夢？”

  “大哥哥，你說的什麽，我聽不懂咧！”小女孩無邪的眼神回應，“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吵我學習呀？”

  唐小健一把拿起女孩書桌上的手機，打開一看，發現桌麵光溜溜的，別說《幻境》遊戲圖標，就連微信都沒有！

  他看了看那如磚塊般的低端手機，發現竟然不是連智能手機都不是！

  看來，真的認錯人了！

  “對不起。”

  唐小健感覺心頭寒涼得像被層層冰塊覆蓋了似的，隻有黯黯道歉，轉身離開。

  老農漢完全沒有體會到唐小健的心情，眉間帶著欣慰的笑意說：

  “小夥子，咱閨女可不會玩什麽遊戲。再說，咱家連網線都沒有牽咧。咱媳婦倒是說要花錢給弄，還要買智能手機給閨女，但又怕了耽誤閨女高考，所以……

  唐小健神色迷離，沒有興趣聽下去，像丟了魂似的。

  他忍著那被狗咬的腳傷，一瘸一拐，一步一挪，走出這紅磚瓦房。

  老農漢見狀，倒是一手拿著一碗水，另一手拿出一袋土特產，追了出來－

  “小夥子，你的水還沒喝咧。”

  “不喝了。”

  “小夥子，這是咱村土生土產的幹物，城裏買不到，送給你。”

  “不用了。”

  唐小健如行屍走肉，生無可戀。

  老農漢還是不依不饒，攔住唐小健，堅持把一袋土特產塞進他手裏。

  唐小健一怒之下，直接丟到地上，吼道：“我說了我不要！”

  老農漢黝黑的臉漲得通紅，撓了撓頭上快滅絕的白發，尷尬說：

  “小夥子，這土特產你不要，那可以幫我帶給我q城的媳婦不？她的地址是城郊一棟賈姓的人家，那家人都管她叫劉姨，具體地址是……”

  老農漢一時想不起來，從貼身衣袋裏掏出一張字條，遞給唐小健看。

  唐小健漫不經心掃了一眼。

  然後，感覺自己的雙目被戳瞎了！

  “臥槽！”

  這不是賈家小院的地址嗎？

  唐小健冰冷絕望的心，一下子又如被驕陽照射，變得熱乎起來，重新看到希望！

  他一把將那袋土特產接過來，任憑上麵沾染的灰塵，落在他的高定西服上，還拍了拍胸脯說：

  “沒問題！原來叔家的媳婦，就是劉姨啊！我認識的，她就是我未婚妻家的保姆！哈哈！”

  老農漢也激動不已，兩眼淚汪汪的即視感，緊緊抓住唐小健的手腕，

  “那真是太好了！小夥子，咱真是有緣分啊。”

  唐小健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紅磚瓦房，不由歎息：“可惜，我沒有找到我要找的人。奇怪，明明她在你家的地址收到了快遞的！”

  “咱家很少收快遞的，一年半載就那麽一兩個。都是咱媳婦寄東西到家裏來的。”

  “那有沒有其他人寄過來的快遞？”唐小健仔細對了一下時間線，“大約是在半年前？”

  “半年前啊。”老農漢的記憶也被強行拉回去，“好像是咱媳婦回家來的時候收了一個，是個大信封，後來……”

  老農漢頓了頓，一時沒說出來。

  唐小健兩眼直愣愣，盯著老漢嘴邊的白胡須，慌忙追問：“後來什麽？”

  “後來……”老農漢嘴巴張成一個大大的o形，驟然想了起來，“咱媳婦帶回q城了，說是她伺候的小姐叫她幫忙收的快遞！”

  ……

  唐小健一秒石化。

  隨後，他如同一具被燒成灰的雕像，腿軟得倒在地上。

  他四腳朝天，就這樣平躺在坑窪不平的農院泥地上。

  農村裏的太陽，沒有城市裏高樓大廈和玻璃窗的遮擋，赤果果的紫外線，灑在唐小健的身上。

  唐小健睜大眼睛，眼珠如死魚，一副要跟太陽光過不去的樣子。

  太陽光折射出的是五顏六色的世界，但很快，他眼前隻剩下一片昏天黑地。

  隻想閉上眼睛。靜靜。

  ……

  直到以為他昏迷了的老農漢，用一碗冰涼的水潑在臉上，唐小健才如同噩夢初醒爬起來。

  他顧不上腿傷，也懶得再和老農漢寒暄，拚了命跑出了村莊。

  回到車上。

  唐小健把空調開到30度製熱，可身體還是止不住顫抖。

  一滴渾濁的淚水落在方向盤上。

  賈夢，竟然就是東方如夢！

  這麽荒唐的現實，怎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的大腦如幻燈片放映般，回憶各個明明帶著蛛絲馬跡，卻又被他忽略掉的情景。

  第一次被東方如夢吸引，是因為她的遊戲id，帶著一個夢字。

  後來喜歡上東方如夢，是因為覺得她很像從前患上精神病之前的賈夢，豪爽，果敢，不服輸。

  而後，東方如夢既是他喜歡的遊戲角色，又是他在虛擬世界裏的精神寄托，還是和他並肩作戰的紅顏知己！

  再後來，東方如夢就像是一個潘多拉魔盒，總有一種讓他想要打開的魔力，盡管他知道最終都是悲慘結局……

  沒錯，他早該猜到，她就是她的！

  他原以為自己移情別戀，愛上了別的女人，結果到頭來，這二十年，他至始至終，愛的都是賈夢一個人……

  慚愧至極的唐小健顫動著手指，撥打了賈夢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這樣的提示，讓唐小健抓狂不已。

  他給賈夢發送了一條微信：“寶貝兒，我要見你。”

  同樣沒有回應。

  唐小健用那條被狗咬傷的腿，踩動了油門。

  緊接著，用安全帶，將那被人再次打傷的腰身係緊。

  他手上還沒有痊愈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用，但絲毫不影響他操縱方向盤。

  唐小健心裏默念賈家小院的地址，以最快的速度開著車，直奔回q城。

  他真後悔，自己竟然不同意將婚期提前。

  此時此刻，他真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他想要馬上和賈夢結婚！

  對，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