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健理直氣壯在隊伍頻道裏丟下一句話，直接退出遊戲了。

  不高興就下線，是他常用的伎倆，他不想解釋太多，也不想給人解釋的機會。

  這一點，隊伍裏的另外三人都早已習慣。

  劍心下線後，唐門幫會頻道，嘴仗打起來。

  滅神：“大家好。新加入唐門，請多多指教！”

  葉已落：“你不是說我愛抱大腿嗎？怎麽，你也來抱嗎？”

  花未開：“對啊對啊，真是天大的諷刺。”

  滅神：“人往高處走，是天經地義的事。”

  東方如夢：“說吧，你來唐門，到底有什麽目的？”

  滅神：“如夢姑娘，該說的我都跟劍兄說清楚了，不需要再向你交代吧？”

  賈夢不想跟滅神掰扯下去，隻覺得滅神加入唐門這件事，就像一顆老鼠屎掉入了美味佳肴中，令人反胃無比，以至於晚上比賽中獲得的勝利成就感都蕩然無存。

  她想留言給劍心，跟他好好溝通滅神的事。

  然而夜已深，想必唐小健下線，是真的去睡覺了。

  前一晚在醫院裏，兩人隔著簾子在遊戲裏互聊的尷尬場景還曆曆在目。

  她越來越看不懂唐小健，無論在現實還是遊戲。

  她很感激他一如既往照顧她，遷就她，一度懊惱自己為什麽沒有愛上他。

  她想靠近他，打從心底裏接納他，但他卻像七十二變的孫悟空一樣，總是表現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多麵性，讓她望而生畏。

  大婚在即，唐小健和賈夢像兩條即將被撈捕上來的魚，等待被宰割。

  遊戲對他們而言，是可以自由遨遊的大海。

  距離婚期越近，就越是讓他們恐慌。

  如果非要說他們有什麽共同追求的話，那就是在失去自由前，轟轟烈烈去創造一段輝煌的遊戲經曆……

  賈夢歎氣，正準備關機睡覺，卻剛好看到唐小健發來微信。

  “寶貝兒，晚安。”

  “晚安。”賈夢隨手回道。

  “我真後悔當年沒有和你一起玩《幻境》端遊版。”

  “都過去了，為什麽會這樣說？”

  “因為……”滿腦子都是跨服擂台賽的唐小健真想把自己沉迷遊戲的事說出來，卻欲言又止，“沒什麽。對不起，當初我不應該同意把你送進精神病醫院……”

  “我已經不記得了。睡吧。”

  賈夢雲淡風輕回了一句，就閉上眼睛了。

  前一晚在醫院裏幾乎一夜無眠的她，很快進入夢鄉。

  夢裏，她回到了兩年前的場景。

  在一個破舊不堪的出租屋裏，屋子裏唯一值錢的物件仿佛就是一張書桌上的電腦，電腦屏幕裏掛著《幻境》端遊的畫麵。

  她看到自己趴在桌子上昏睡，耳朵卻能清楚聽到唐小健和賈天鳴的通話。

  “喂，賈叔叔，我是小健，夢夢今天又在家裏暈倒了。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

  “她是不是還在沉迷遊戲，每天精神恍惚，又不肯出門？”

  “是……我現在送她去醫院。”

  “我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你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醫院，她這是網癮，必須進行電擊幹預治療。普通醫院是治不好的。”

  “是……賈叔叔。”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便已經身在醫院，看到自己軟弱無力躺在白色的床單上。

  她感覺自己頭痛欲裂，一股股強烈的電流接二連三輸進她的大腦神經，蔓延至全身。

  她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手腕上掛著吊瓶。

  她想要叫喊，卻又發現頭上戴著氧氣麵罩。

  身穿白色大褂，口戴青色口罩的醫生，用麻目無神的眼睛看著他，仿佛在對她說：“睡過去吧，醒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

  “不要！”已經許久沒有做過夢的賈夢，破天荒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她的心髒劇烈跳動，仿佛要撞破胸膛飛出來。

  房間的窗簾沒有拉好，透過落地窗的縫隙，還能看到窗外如黑布一般的夜空，看不到月亮，夜看不到星星。

  位於郊區的賈家小院，如同黑暗中的牢籠，把她圈養起來。

  她打開手機，又看到微信上唐小健在睡前說的那句話“對不起，當初我不應該同意把你送進精神病院……”

  賈夢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方才的在夢裏看到的場景，與其說是一個噩夢，倒不如說是記憶的蘇醒。

  當年的《幻境》端遊，到底發生過什麽事，以至於讓她沉迷到網癮，要被送進精神病院治療？

  她前所未有地想要了解過去發生的一切。

  可是，有誰能夠幫到她呢？

  青衣男子！

  賈夢不自禁打開手機通訊錄，又找到了那個備注為t，一串曾經倒背如流的異國號碼。

  她還記得幾個月前，還住在唐小健公寓的時候，也是在這樣的午夜夢回時分，她曾經想要撥打這個電話。

  這個人可能是唯一的線索了！

  在這午夜時分，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劉姨也已經安睡，賈夢顫抖著手指，按了撥通鍵。

  此時，q城最豪華的馬家獨棟別墅。

  一個嘹亮的手機鈴聲響起，劃破夜空。

  同樣本在睡夢中的馬雷，驚坐起來。

  他找到藏放在房間角落裏的舊手機，看到唯一保存的號碼來電。

  這是他在澳洲時使用的手機，自回國後，號碼已經不對外。

  他始終保持手機暢通，就是為了等待有朝一日，通訊錄的唯一保存的號碼會給他來電。

  這一天，在這個午夜，他終於等到了！

  “喂。”

  “你……好。”賈夢聽到一個熟悉的男聲，緊張得連打招呼都說不好，“很抱歉，這麽晚打擾你。”

  “我身在澳洲，當地時間已經是清晨，你沒有打擾到我。”

  “請問你有沒有玩過一個叫《幻境》的遊戲？大約在一年多前已經停運了……”

  “有。”

  “那請問你有沒有在遊戲裏認識一個叫“東方如夢”的人？”

  “也有。”

  “你……好。我是東方如夢。”

  “我知道。”

  “請問我們當年在遊戲裏，是不是很熟？”

  “嗯。我們是遊戲情侶。”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們當年在遊戲裏，都經曆過什麽事情？”

  “不可以。”

  “抱歉，打擾了。”賈夢尷尬無比，正要掛斷電話。

  “十年的事情，豈是一朝一夕能說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