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麽時候認可他是另一個自己來著？”

  “好像還沒問他破境的事情。”……

  在墜落過程的中，唐楓思考了很多問題，但所用時間極短，因為他很快就從霜雲中脫離，那一刻的感覺就像是從水中鑽出來一樣，從而讓他的思緒停滯了片刻。

  “唉，他呢？”唐楓發現隻有自己從雲中出來，另一個唐楓全無蹤影，可問題是他們兩個明明是一起下降的。

  然而唐楓連疑惑的功夫也沒有，因為他的身體又開始下降，而且速度更快，快得他看不清周遭的環境，完全模糊一片，比潛在水中的視線還要差。

  耳旁的風聲呼嘯而過，眼前的層雲轉瞬間就相隔了十萬八千裏，最後所有的一切都化為了黑暗。

  酥麻，疲軟，這是唐楓最先感受到的，然後就是感覺自己好像躺在一個人的懷裏，再然後便隱隱約約聽到兩個婦人在僻靜的環境中談話，心想應該是因被打暈後而進穀了吧。

  “楓兒已經這麽大了啊。”

  “嗯。”

  “我當時真想親自照顧他，祖師婆婆可沒說過不能收男弟子。”

  “嗯……嗯。”

  “不過考慮到你，我還是把他送走了，也不曾去兩山看他，不然會影響到你的道。”

  “姐姐你應該清楚，我的道已經受到影響了。”

  “唉……你還是忘不了那個人嗎。”

  說實話，慢慢恢複五感的唐楓感到有些不太舒服，總覺得自己被當成小孩子一樣。於是他睜開了眼睛，接著便看到了抱著自己的白衫女子。

  那女子似乎三十來歲的年紀，臉上蒙了塊白綢，透過白綢朦朦朧朧地可以見到她的輪廓，眉目甚美，但眉眼中似有一些愁緒，又有一些憐愛之意。

  看著女子，唐楓皺了皺眉，不隻是不喜這種憐愛的目光，更覺得這兩種情緒不該出現在這個人的臉上，因為非常不協調，他感覺到其中有一些抵抗與糾結的意思。

  “楓兒醒啦？”

  旁邊帶有喜意的聲音響起，唐楓循聲看去，隻見有一個與抱著自己的那位眉眼極其相似的白衫女子正盤坐在蒲團上笑盈盈地看著自己，容色清秀，表情也非常協調，這讓唐楓感覺非常舒服。

  忽然想到什麽，唐楓立刻起身遠離，怔怔地站在一旁，隨後行禮，“晚輩唐楓，見過宮主、聖女兩位前輩。”

  蒙麵的自然是絕塵島無情穀聖女秋娥，另一個就是百花宮的宮主秋姮。

  宮主秋姮笑道：“怎麽這麽見外？”

  唐楓說道：“雖然在島上聽到一些言論，但畢竟初次見麵，禮數應該要有。”

  秋姮說道：“既然你看重禮數，那為何先前不聽莫荷的勸告非要入穀呢？”

  “這個嘛……”唐楓嬉皮笑臉地說道：“我不是聽了那些話嘛，就想進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不是！”這時聖女秋娥突然開口，眼神裏有掩蓋不住的緊張。

  秋姮見她有些失態，於是提醒道：“小娥。”

  “我不是！”

  “小娥！”

  “啊？”秋娥怔怔地看著秋姮，仿若失了神。

  秋姮歎著氣搖了搖頭，對唐楓說道：“楓兒，我們，是你的親戚。”

  “親戚？”唐楓心中有些不快，不過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能相認便是好的，於是他問道：“那你們是我姨母還是姑姑啊？”

  秋姮微笑著說道：“是姨母。”

  唐楓再次行禮道：“見過姨母。”

  秋姮點了點頭，想要找些事來聊聊卻發現不知道該從何問起，比如身體狀況什麽的，對於她現在的境界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便就著唐楓對大師姐莫荷說的那些話說道：“說說吧，你的修行問題。”

  唐楓頓然一驚，接著又想到剛才秋姮已經表示過聽到他與大師姐莫荷在穀外的對話，“姨母你們已經是無至境了嗎？”

  “無至？”秋姮與秋娥對視一眼，“那是什麽境界？”

  秋娥說道：“是另一種修行體係，動念之間來去自如，無所不至，與我們的遊聖境是差不多的。”

  “唉？不是。”唐楓感到有些奇怪，“你們不是運用天地元氣嗎？”

  “天地元氣？”秋姮皺了皺眉，“我們向來是利用星輝，天地元氣可不幹淨。”

  “怎麽會……”唐楓聞言震驚，“那你們內景裏也有一座倒著的山咯？”

  秋姮說道：“那個叫靈台，等你破境的時候需要推開靈台上的那道門。”

  “靈台，破境……”唐楓感覺大腦有些混亂，他搖了搖頭，問道：“姨母，我剛出生那會兒，您有沒有看過我的內景？”

  秋姮說道：“隻看過一次，小孩子識海不穩固，不能多看。”

  唐楓追問道：“您看到了什麽？”

  秋姮笑著說道：“三垣星空，最強大的神識。”

  這下唐楓完全懵了，先前在那個奇怪的地方與另一個唐楓剛剛確定了二人可能互換了世界，現在又突然去了對方所在的世界，這種離奇的事情無論發生在誰的身上都會發懵。

  事實上，目前這個世界才是唐楓原本的世界，他很想接受這個事實，可他無法確定之前的世界所熟悉的人，在這個世界裏是否會有相同的羈絆，他自己又會不會產生相同的情感。

  唐楓轉著看了一圈，他現在是在無情穀中，這兒是一塊圓坪，周圍有溪、有樹，遠處還有幾個山洞，都是陌生的，這很好。接著他又抬頭望著眼天空，天色雖然有些暗了，但大體上不會有什麽差別，這也很好。

  秋姮與秋娥看著唐楓奇怪的舉動有些擔心，秋姮用傳音術說道：“擔心的話，就去問問楓兒吧，難道你就不想和他說說話嗎？”

  “我……”秋娥感到有些為難。

  秋姮語氣凝重地說道：“小娥，你應該清楚，這一步是不得不邁出去的。”

  “姐姐，我……”

  “楓兒性子有些隨我，這你不開心嗎？”

  “我……很開心不像他。”

  “那就去問啊，煎熬了十幾年，難道還要繼續下去嗎？就不怕給你的道心再添一層亂？”

  “我……試試吧。”

  秋娥微蹙著眉，幾度將要開口卻都咽了回去。她仔細地觀察唐楓的容貌，發現找不到一點與那個男人相似的地方，這非常好，她很開心，但同時又有些歉意。

  秋姮看著秋娥糾結的樣子，心裏默默地為她打著氣，她不能出聲，因為這是秋娥自己的戰鬥。

  “明明我這麽想關心他為何卻不敢開口？他不是他，也不像他，我在怕什麽？就算是那個人，我為什麽要怕呢……”

  秋娥的腦子裏一瞬間閃過了無數個問題，每一個問題都在不停地告訴她：你要去問，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有資格關心他的。

  “對啊，除了我，沒有人更有資格關心楓兒了，姐姐是，那個可恨的人更是！”

  秋娥終於想通，隻見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藏在白綢後麵的嘴唇微啟，“楓兒，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