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斷一個人修行資質優劣的標準除了後期修煉才能探出的悟性外便是神識強度，它代表了將來所能達到的境界高度。

  神識強度在內景中顯現為水域，由強至弱依次為星海、海洋、湖泊、池塘，這些在進入內景之後就能看到。

  當然沒有入道的人是無法進入內景的，但其他修行者可以借由神識進入其識海而觀內景、探神識強度。

  唐楓自小就被告知他的神識強度是星海，而且是無崖門唯一的一個神識強度在湖泊之上的弟子。按理說，他的內景中應該上有星空下有海洋，但現在他的內景裏隻見星空不見海洋。

  這隻是其中的一個差異，另一個就是那座倒山石台。

  《洗髓經》中的描述是內景的水域中有一山浮於水麵，名為“靈府”，山腳有七個洞門，每升一境需要推開一扇洞門，剛好對應修行的七大境界。可現在呢？那座山是倒的，一個山洞都沒有，隻在浮台上有一道兩開的石門。

  “我的海洋呢？師父和師兄師姐們不是都給我看過嗎？”

  此時的唐楓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懷疑生命的起源，然後他就愣住了，因為剛剛那句話他感覺好像在哪裏說過。

  是的，那個幻覺又來了。

  “哎……”唐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現在有些麻木了，對於頻頻而來的幻覺也不想去浪費情緒了。

  不同歸不同，唐楓還是想去看看那座倒山石台，事實已經如此，他也沒辦法，隻能由著好奇心一探究竟。

  念頭稍動，唐楓便往石台飛去。在內景裏的人是漂浮著的神識集合體，任何行動都是念頭驅使。

  神識落在石台中央，唐楓走近石門，摸著上麵的紋理試了試手感，心想這石門倒是和他們說的那樣與靈府洞門一樣粗糙。

  “難道我的修行是要看這石門的敞開程度嗎？”

  唐楓真的很想推一下，但他不敢。因為在《洗髓經》的描述裏，靈府山的七個洞門是對應七個心竅的，稍有不慎便會在真正的心髒上破開一洞而一命嗚呼，所以這個石門也應該不可輕易推試。

  門後麵會有什麽呢？相信這個問題任誰都會想到。

  懷揣著這個想法，唐楓的神識開始繞，可無論他怎麽繞，都無法繞到石門後麵，甚至連側麵都看不到，那道石門一直都是正對著他。

  “我就奇了怪了。”

  唐楓搖了搖頭轉身走了幾步，忽然轉身迅速往門側跑去，可那門卻仿佛擁有自我意識般隨著他的動作而變幻，始終正對著他。

  一連嚐試多次，全部以失敗而告終。唐楓放棄了，他本想趁門不注意繞過去的。

  轉過身，唐楓看著萬裏無垠的原野，心想：就這樣吧，一會出去問問師父，這個時候他也應該發現我了。

  唐楓，睜開了眼睛，這一次是他的本體睜開了眼睛，隻是想著要離開內景便回到了現實世界，五感也隨之恢複。

  緊接著，他的嗅覺便受到了強烈的刺激。

  那是一種常人無法忍受的臭味，臭到他忘記了看看身邊有沒有人，臭到他幾欲嘔吐，好在肚子裏沒東西。

  低頭一看，唐楓發現自己的白衣上、露出的皮膚上滿是凝固的垢斑，那臭味就是這些垢斑散發出來的，這些垢斑都是十多年來積聚在體內的汙穢，這時已經過洗髓排出了體外。

  窗外一陣風吹入，將這臭味稍稍吹淡了些，此時唐楓身後響起了一個老者的聲音。

  “臭小子果然是臭小子。”

  突然而至的聲音生生地將唐楓嚇了個激靈，隻是片刻他便知道了是誰，他轉過身去說道：“師父，你來了啊。”

  在唐楓的床上，側臥著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這位老者就是無崖門的掌門。這位掌門已經活了百餘年，沒有人知道他姓甚名甚號甚，就連他自己都沒說過。

  掌門說道：“我就知道你這個臭小子一滿十四就開始洗髓，害得我連飯都不敢去吃！”

  唐楓咧著嘴笑道：“我也知道師父您肯定會來看著我。”他的臉上因為洗髓而滿是汙垢，一咧嘴便露出了滿口白牙，那樣子看著有些詭異。

  這會兒又是一陣風吹來，將那臭得辣眼的味道帶到了掌門跟前，隻把他熏得連連揮袖，“快給我洗洗去，別擱那熏人！”

  風一停，臭味直衝唐楓的口鼻，不用掌門說他也準備去衝洗一下了。

  ……

  ……

  沒多久，唐楓換了件新的衣衫回來了。一進門他就對橫臥在床榻上的掌門說道：“師父啊，現在才剛到午時，您就不覺得奇怪嗎？”

  老掌門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個茶壺，此時正一臉享受地嘬著，但聽到唐楓的話後他突然頓住了，“我說怎麽老覺得這麽怪呢，你這小子怎麽不到半天就完成了洗髓和離淵？”

  曆史上從沒有人不到半天就完成了洗髓和離淵，最快的修行者也用了將近一天。唐楓當然也不可能，他說道：“我沒有離淵，洗髓結束睜眼一看就進入內景了。”

  “什麽？咳咳……”老掌門聽完差點被茶水嗆到，“你沒離淵就進入了內景？”

  唐楓點了點頭，隨後便把自己引星光協助洗髓的事情道了出來。

  老掌門喃喃道：“引星光洗髓嗎，以前倒是有人這麽幹過，難怪你洗髓有這麽快。”

  “以前也有人這樣洗髓啊？”

  “不錯。”

  唐楓點了點頭，又說道：“不過師父，我的內景跟《洗髓經》裏說的也不一樣。”接著他把自己內景的事情講了一遍。

  老掌門越聽越是驚愕，他很清楚地記得自己曾經查探過唐楓的內景，因而十分確認唐楓的內景裏有星空和海洋，可現在唐楓卻說他的內景隻有星空。再然後又聽到唐楓說他內景裏沒有靈府，隻有一座承載著石門的倒山石台，這就使得老掌門更為驚訝。

  但見唐楓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於是乎，老掌門便決定再探一次唐楓的內景，這是他十年後再次探唐楓的內景，因為十年前唐楓太小，識海不穩固，若是多次查探會對唐楓造成無法挽回的影響。

  唐楓依言來到老掌門的身邊，後者坐起身將一縷神識送入前者的識海裏，隨後就進入了前者的內景。

  不到半息的功夫，老掌門便收回了神識，臉上驚愕之意又增添幾分，因為他確認了唐楓所言沒有半點虛假。

  “我這是做了十多年的夢嗎？”

  老掌門回顧往昔，隻覺有些惘然。無崖門內門十四年裏隻多了唐楓一個弟子，不過好在神識強度是星海，有這樣天賦的人放眼整個大陸恐怕也沒幾個，這意味著唐楓如若悟性不差將來定會很快成為大陸最巔峰的存在，於越國來說可謂大幸，可如今與記憶截然不同的事實卻像一顆巨石硬生生地砸毀了山頭，這叫人如何接受？

  “師父，您沒事吧？”唐楓見老掌門臉色不太對勁，遂問了聲。

  老掌門歎了口氣，從惘然中脫離，看了眼唐楓，隻見他臉色如常，一點難過之意都沒有，不禁感到奇怪，“臭小子，你大海都沒了，就不難受嗎？”

  唐楓撓了撓頭，說道：“一開始是沒法接受，可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改變，我不接受也沒辦法，而且剛才洗身子的時候我想明白一件事。”

  老掌門問道：“想明白什麽了？”

  唐楓說道：“師父您以前說過，星海也是分層級的。星空分為三垣，隻有三垣都在的星海神識才是最強的，而我剛好三垣都在。所以我覺得雖然比不上真正的三垣星海，但至少要比神識強度為海洋甚至是一垣星海的修行者要強，不然我不可能同時利用星光和天地元氣半天之內完成洗髓。”

  老掌門聽完思忖了幾息，覺得唐楓所言有理，遂點了點頭。恍然間他好像又想起了一件事，那件事在腦中已經停留了太久太久，以至於現在想起來的都是些模糊的片段。

  捋著長須，皺著眉頭，老掌門說道：“你這樣的情況，我年輕的時候好像聽恩師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