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黎明之前(八)
作者:溫風      更新:2021-06-02 14:13      字數:3342
  “還是要用備用計劃。”聽了馬超和曹昂的戰果匯報,林寧默默點頭,心中有了計較。

  眾人聚集在王帳議事,麵對製作好的沙盤進行推演。林寧問了一下劉項聯軍的動向,李清道:“還沒有動靜,關羽這邊有三萬大軍,還依托武昌固守,我軍隻出動與關羽相當的兵力,完全引不起對方的擔憂。就算有了緊急情況,憑關羽的能力和三萬人馬,堅持幾天也能等到劉項聯軍的援兵,所以赤壁那裏沒有動靜就是最好的動靜。”

  林寧點點頭,環視一圈道:“先前一戰隻是試探,孤已知虛實,這次定當設計,不僅拿下武昌,還要得到關羽的首級,祭奠諸將之靈。”

  “大王有何妙計?”劉曄很應景地問了一句。

  “分兵。”林寧淡淡吐出兩個字。

  這話一出來,當場炸了一半:“分兵是兵家大忌!”

  林寧相當淡定,慢吞吞把剩下的話說完:“孤不僅要分兵,還要明目張膽的分兵,讓關羽知道孤分兵就是要誘他出戰。”

  另一半人也炸了,荀彧代表眾人問:“大王有何用意?”

  林寧背著手在帳中踱步,問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關羽的性格如何?”

  眾人麵麵相覷,這個問題倒是簡單,簡單到所有人都不知道怎麽回答,還是劉曄站出來說:“關羽剛愎自負,善待士卒而驕於士大夫。”

  “不錯。”林寧表示讚許,“既然關羽是這樣的性格,他就不會允許武昌得而複失,以及剛剛取得的大勝蒙上陰影。故此,孤決定分兵,明明白白告訴關羽:孤現在把兵分出去了,手裏的兵力很容易被趁虛而入,你們猜,關羽會不會急於打破僵局而選擇攻擊我軍大營?”

  眾人一時無言,荀彧緩緩道:“就算關羽上當,以我軍如今的兵力,也無法徹底消滅武昌的敵人,除非再調一支兵馬。”

  “孤已經去調了,這是奇兵,可以要關羽命的奇兵!”林寧咬著後槽牙冷笑不已。

  關羽這邊,由於吃了一虧,對晉軍添了三分忌憚。當趙雲探查到晉軍大規模分散,在大營附近建立營寨,以拱衛林寧所在的中軍,並將這個情報報給關羽後,關羽的第一反應是:林寧想幹什麽?

  緊接著,這些分出去的晉軍以步步為營的方式逐漸向前屯駐,對四塚輪番攻打,一天裏至少有四五個時辰不讓湘軍休息。而林寧的中軍大營,也在這個過程中遠離了其它部隊,僅有四千餘人留守。相反,關羽的大營還有七八千人,再從武昌城裏抽取一些人手,完全有一萬閑置的兵馬可以調動。

  各種斥候冒死發回的情報根據整理,匯總到了關羽的案頭,也讓他第一時間發現了晉軍露出的巨大

  破綻。

  這個破綻大到什麽程度呢?就好像男人出軌女人劈腿,故意把證據放在口袋裏,生怕對方不知道自己是個人渣,這裏麵要沒點可以描述十幾萬字的陰謀那就隻剩下一個可能——對方是傻子,傻透芯的那種。

  林寧要是傻子,那那些被他擊敗的諸侯智商很讓關羽擔憂。

  所以,晉軍的異常舉動有其深層次的原因,關羽把明顯不靠譜的猜測排除掉,認定林寧是在示敵以弱,好暗地裏下黑手。隻是這麽明顯的分兵行為,一看就是做給湘軍看的,關羽又得出第二個結論:林寧分兵想讓他知道,是堂堂正正的擺開陣勢,就看他會不會上這個當。

  到底誰是獵人,誰是狐狸?

  趙雲認為,這麽明顯的陷阱還是不要去試比較好,誰知道晉軍有沒有更深一層的陰謀?就算沒有,最後的可能也是兩敗俱傷,不如固守營寨,與晉軍耗下去。一旦晉軍增兵,赤壁那裏也會有動作,晉軍將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

  這種建議符合趙雲保守謹慎的性格,關平也讚同。關羽看了一圈人,遺憾地發現最合自己脾氣的魏延不在,不然一定跳出來請戰。不過,沒有魏延,關羽自己也有想法,他符合林寧所料的決定動兵,集中手頭能拿出來的所有力量直搗黃龍。

  在這之前,關羽隻要知道一件事就好:“派出斥候,一定要探明林寧在不在中軍大營!”

  趙雲馬上反對:“將軍,這樣的話就上了林寧的當,實在要打,也和赤壁聯絡一下……”

  話沒說完被關羽一擺手,粗暴地打斷了剩下的絮叨:“吾意已決,子龍無需多言。”趙雲啞巴了,關平身為親兒子更不敢多說,於是接下來的軍事行動初步定下:確定林寧在中軍大營後,立即調兵,選定日期予以突擊。

  議事後,將領們各自散去,趙雲和關平沿著營地後寨行走。前者不掩憂慮之色,對關羽的草率決定很是無奈:“北軍天下精銳,又是林寧親自坐鎮指揮,關二哥太大意了。”

  “父親春秋正盛,恐怕想著一舉拿下林寧,得此蓋世奇功吧。”關平歎了口氣。

  趙雲想了想道:“不行,再怎麽想還是太冒險了。我知道關二哥現在聽不進去,得留個後手——賢侄,你稍後收攏一些人手,親自統領……”

  “謹遵叔父之命!”關平滿口答應。

  ……

  晉曆二百年,洛陽。

  清明到了,呂氏家族的主事人呂四爺帶著一大家子去掃墓祭祖。呂氏祖墳在洛陽郊外很遠的地方,已經挨著別縣的轄區。之所以不把祖墳往洛陽腹心遷移,方便時時拜祭,當然是因為複雜的政治原因。

  兩百年前的叛亂,呂氏先人選擇不同

  ,導致塵埃落定後,呂氏家族的權勢大大削弱。這算是幸運的,因為太祖高皇帝的一念之仁,至少沒將呂氏抄家滅族,還允許保留祖墳。就算是兩百年後的今天,呂氏家族隻敢經商而不敢踏足官場,有點風吹草動就戰戰兢兢,也不得不感念高皇帝的寬仁。終究是那麽大的一場叛亂,終究是主謀之下,相較於許許多多被連根拔起的家族,相較於許許多多徹底除名的勢力,呂家已經很幸運了。

  說句大不敬的話,兩百年前高皇帝一舉蕩平神州大地上的士族力量,幾乎開創了一個“布衣時代”。可兩百年過去了,高皇帝之後再沒有那樣玩弄一個時代於鼓掌之中的雄主,士族死灰複燃,並很快回到了朝野中心,一度逼得皇權讓步。高皇帝再厲害,也是肉體凡胎,死後不也是一抔黃土?現在的時代,又回到了士族當家做主——或者說,不能叫士族了,兩百年的時光和朝廷推行的新政催化下,士族披上了更加光鮮亮麗的外衣,該稱呼他們“資本家”才對。

  但呂四爺並沒有借著士族的春風為先祖翻案。

  原因很多,一個是朝廷的壓力,朝廷再怎麽不堪,畢竟占據大義名分,權威未衰,州郡大吏一言可以興廢,上百萬官軍俯首聽命,收拾一個呂家比碾死一隻螞蟻還簡單。關鍵時刻,那些士族會冒著風險伸出援手嗎?要知道,呂家的輝煌已經過去了,沒有利用價值的家族,很容易被拋棄——所以呂四爺的另一個理由是朝廷壓力大,士族靠不住,往中間一站,隻會死得更快。

  還不如把頭埋起來,繼續過自己的小日子。

  呂家老老少少在呂四爺的帶領下完成了掃墓祭拜儀式,等回家還有一套流程,能把人折騰死,所以眾人早早去休息,隻有呂四爺和一個老仆人留在呂氏祖墳。呂四爺坐在先祖的墓碑前,恍然看到那個激蕩人心的年代,以及先祖明明可以更好更平穩的輔佐高皇帝,卻被利用做了刀,沒傷到高皇帝反而引火燒身,再無反悔餘地。

  除了呂氏先祖,還有那個命運畸零的漢少帝——或者叫他弘農王更貼切一點。當了不到一年的皇帝,懵懂無知時被董卓廢掉,又幸運地被高皇帝帶到幽州,不出意外,會得到平淡的生活,一生雖不輝煌,卻不會如履薄冰。但弘農王還是成了靶子,是士族的推動,還是何太後不甘寂寞而要奪回權力的拚死反擊?曆史的真相已經淹沒,誰也不知道了。

  最後,呂四爺想到了武宣皇後,是她挽留了呂家的命運。如果不是武宣皇後有所安排,如果不是武宣皇後的死,憤怒之下的高皇帝會放過呂家嗎?

  誰也回答不了,能回答的人已經作古,而且在朝廷那裏,相關武宣皇

  後的事一直是禁忌。高皇帝的起居注有些方麵的記錄,也被後來的繼任者抹去了。

  還有那首不為人知的《絕情吟》,除了皇帝和他這個呂家的主事人,一代一代流傳,也無人知曉。

  呂四爺想象到兩百年前高皇帝匆匆趕回王都,在房間裏看到自縊而死的武宣皇後,看到那首遺言一般的《絕情吟》,那時候高皇帝的表情如何呢?

  不知不覺間,呂四爺無聲誦起了《絕情吟》:

  生為良家子,自慚無婉儀。

  十五為君婦,深宅隔俗機。

  君當赴沙場,日日夢佳期。

  結發守君老,沐浴朝心彌。

  或從家嚴語,知有身後欺。

  夜夜唯輾轉,其中最為難。

  曾經山海誓,父母恩深然。

  不敢負君意,折磨愈苦言。

  今日終分裂,妾身何留全!

  從此兩決絕,願君長平安。

  或當為結草,或當為銜環。

  來世相見日,拜君舞蹁躚。

  舞罷為君婢,天地複明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