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斜刺裏衝出一艘中型戰船，一下將龐德所在的小船撞翻，他與二十幾個晉兵全部落水。龐德在水中不能自已，被戰船上的一員大將提住領子拽上去，五花大綁成了麻花，其餘晉兵也被生擒活捉。

  眾人看那戰將，正是高翔。

  龐德被擒，軍心渙散，奮戰的晉兵紛紛投降，尚在岸上的呂岱成了光杆司令。他奪了一把大刀，衝進人群裏一頓砍殺，反正都是敵人，也不怕誤傷。

  長槍大刀組成的森林，一個人在這樣的包圍下根本喘不過氣來。呂岱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也不記得被刺了多少槍，他隻知道揮舞大刀一直殺、殺、殺……最終敵人被殺怕了，開始後退，然後是一陣箭雨。箭鏃入肉的悶響和劇痛讓呂岱清醒無比，他知道不能拉開距離，於是又瘋狂地衝上去，繼續殺、殺、殺……

  大刀揮得越來越慢，胳膊酸得幾乎抬不起來，呂岱的眼前也變得模糊。在他的麵前，一層一層的屍體被堆積起來，流淌的鮮血混合著雨水汙泥成了最美麗的一幅畫。敵人似乎被殺怕了，畏畏縮縮不敢上前，但還有更多的敵人在登陸，填補缺位。

  湘州兵把一塊小小的地方團團圍住，呂岱見左右無路，事不可為，終於仰天長歎一聲。他知道不必殺下去了，那已經毫無意義，扔掉滿是豁口的大刀，不等湘軍勸降，拔劍自刎。後來湘軍給他收屍，檢查過後，驚訝地發現其身上有傷口三十六處，箭頭十八個，不乏對普通人而言的致命傷，如此嚴重的傷勢還能堅持作戰半個白天，就連關羽也是敬佩不已，下令厚葬。

  關羽坐在大帳裏，聽關平匯報戰果：武昌城內外皆被洪水衝垮，一萬多晉軍有八千多被俘虜，剩下的要麽淹死了，要麽下落不明，龐德、鄧芝兩個武昌主要守將已經抓獲。除此之外，這場決堤的水災也造成了數萬難民無家可歸和嗷嗷待哺，戰後重建是一項規模浩大的艱巨工程。

  “糧食不成問題，可以從楚軍那裏借調一批，先穩定難民的情緒……”關羽第一時間決定把難民這個問題處置妥當，其他人也是相同的意思。

  難民問題一直討論了整整大半天，快到大半夜了才初步結束，關羽睡意上湧，見天色已晚，決定明天再處理戰俘問題。於是眾人告辭散去，關羽自回後帳休息，他還不知道，這一場輝煌的勝利之後，等待他的命運是什麽。

  翌日，天氣放晴，多日以來的暴雨終於停歇，仿佛這場暴雨就是為了給關羽製造勝利條件一樣。而在放晴後，洪水也在退去，預計兩三天就能大致恢複，到時候湘軍可以開進武昌，正式宣布對它的占領。

  吃過早飯，關羽升帳議事，討論俘虜的問題。這

  方麵沒有太多難點，至少比難民好處理多了。趙雲建議洪水退走後把俘虜送到赤壁大營看管，而占據武昌會引起晉軍的過激反應，一旦諸葛軍師說服江東參戰，武昌可是咽喉要道，勢必成為一大戰場，在送走俘虜的同時請主公撥出人馬增援武昌，應對後續局勢，關羽采納了這一建議。

  俘虜問題告一段落，關羽命人把龐德押上來。龐令明骨頭不是一般的硬，從昨天被俘就一直拒絕進食，到今天餓得頭暈眼花，關平來提審時他跟瘋狗一樣咬人，不許任何人靠近。關平沒辦法，把人綁成一團，一群士兵抬著龐德進了帥帳。

  被放下後，龐德眼睛幾乎冒出火來，一言不發，把頭仰過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關羽是勝利者，心情老好了，撫著長髯道：“汝為大漢戍邊，深得功績，何為助紂為虐耶？劉豫州漢室宗親，求賢若渴，汝願降否？”

  “豎子，何謂降也！晉王帶甲百萬，威震四海。汝劉備庸才耳，豈能敵邪！”龐德大罵。

  關羽眼中閃過一絲厲芒：“當真不降？”

  “我寧為國家鬼，不為賊將也！”

  “那好，推出去，斬！”

  龐德仰天大笑，毫無遲疑地扭頭走了出去，就像回家一樣輕鬆、自然。

  關羽又命人把鄧芝帶進來。其實鄧芝是有機會跑的，洪水衝擊武昌的第一時間他就發覺了，可他忙著收攏士兵和疏散百姓，最終被乘船而來的湘州兵逮個正著。這個年輕人臉色蒼白，因為疲憊和饑餓身體出了狀況，進到帥帳時一語不發，等待宣判。

  似是驚異於對方的年輕，關羽沉默了一下才問：“汝，是否投降？”

  “我受晉王知遇之恩，寧死原野，無葬身之所，不降！”

  關羽無聲地揮了一下手，鄧芝還是沉默寡言，出去時嘴唇有些發抖，但終究沒有回頭。片刻後，監斬的關平回報：龐德、鄧芝二人皆已受誅。

  “都是忠勇之士啊。”關羽感歎，這時候他是最惺惺相惜的一個，“是敵非友，亦得欽佩，厚葬吧。”

  “諾。”

  與此同時，林寧已經收到武涉的密信，身邊則站著文聘。他對自己的水師都督露出一個笑容，後者就知道計劃如常運行，沒出差錯。

  “算算日子，武公也就這兩天回來，嗯，那就等幾天，孤就對你進行一次逮捕，然後秘密處決。”林寧的語氣像是討論今天吃什麽，自然極了。

  文聘也很輕鬆地說：“全憑大王安排。”

  林寧把密信燒了，請文聘留下用飯，還讓李清作陪。文聘借口公務繁忙，還有訓練工作沒做好，在李清別有深意地眼神下溜之大吉。林寧則在人走後對李清一陣抱怨：“你看

  看你，就因為你在，我現在和部下聯絡感情都困難。”

  李清壞笑道：“這得感謝袁公路將軍，他要不是把我們的關係滿天下嚷嚷，其他人就算尷尬也會在表麵上假裝不知道的。現在……嘖嘖，你的形象挽回不了了，我也沒辦法。”

  林寧摁著太陽穴歎息，對袁術的怨念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要不是路中悍鬼那次闖進後帳看到他和李清睡在一起，這事還有回旋的餘地。現在正如李清所說，那些文臣武將想裝不知道都不行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隻要李清在場，就盡量別逗留太久，省得晉王被吹枕邊風……

  紅顏禍水，林寧真是體會到了。

  腳步聲匆匆響起，林寧扭頭看去，先被銀光閃閃晃花了眼，定睛細看，見一身銀白鎧甲的馬超飛也似跑進來。走的太快，馬超大哥差點扯下幕布，那表情，悲痛、憤怒、急切……應有盡有。林寧愣了一下，眼皮子突突直跳，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下盤穩健的馬孟起步伐淩亂，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林寧麵前：“大王，武昌丟了，令明……令明陣亡了！”

  天旋地轉，要不是李清扶著林寧肯定倒下去，他眼前一陣發黑，想了很多：章平、王離、盧三、龍且、章邯……這些生死相隨的兄弟，都在戰場上先後犧牲了，但林寧悲痛之後可以釋然。因為將軍難免陣前亡，戰場無情，什麽都有可能發生，這些兄弟不屬於這個時代，他也無法把握命運，最終他可以用“軍人的歸宿就是馬革裹屍”來安慰自己。但龐德，龐德本不該死！他知道龐德的命運，知道他和關羽的因果糾纏，完全可以避免兩人的相遇！

  “蒼天啊！折我一臂啊！”林寧仰天長叫，終於還是暈了過去。

  等再醒來，不出意料躺在榻上，文武大臣圍了一圈。禦醫確認晉王已經恢複，開了安神鎮氣的方子便退下了，林寧則應對群臣的關心，然後詢問武昌那邊的具體情況。

  龐德、呂岱、鄧芝……全都是大將之才，也全都隕落在武昌一戰中。

  林寧緊緊閉上眼睛，他在不斷自責，本以為給龐德安排兩個副手萬無一失，本以為武昌不是樊城不會重演曆史，本以為現在冬末不是秋天的雨季就不會水位暴漲，一切都安排好了——除了老天爺突然發脾氣從大雪切換到暴雨，這是林寧唯一算漏的地方。

  也是最致命的地方。

  最悲痛的當屬馬超，發出陣陣野獸瘋狂地嚎叫，要求立刻發兵拿下武昌，還要活捉關羽，他要親自砍下關羽的腦袋，祭奠龐德的英靈。

  “眼下主戰場在烏林和赤壁，武昌……除非吳國有動靜，否則沒有急切拿下的必要。”徐庶說，立即遭到馬超的怒目而

  視。

  其他文臣也是這個意見，武將也有很多比較理智，所以支持奪回武昌的不多。馬超孤立無援，更加痛苦。林寧沒有多說，偏頭看向荀彧和曹昂：“老師和子修，你們的意思呢？”

  曹昂表示不發表意見，荀彧想了想，輕聲道：“東吳始終是不穩定因素，孫氏未必會因為合肥按兵不動，武昌最好控製在王師手中，一旦變生肘腋，也有個緩衝。”

  林寧閉上眼睛開始思考，周圍安靜下來，等待老大的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