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走進大帳地時候，曹操還在伏案研究地圖，仿佛沒有聽到腳步聲。

  “丞相，糧草不夠了，最多還能堅持半個月。”荀攸咳嗽一聲，“將士們心存悲意，都認為走投無路，想要投降保命。”

  “人之常情。”曹操還是沒有抬頭，隻是指了一下軟墊，示意荀攸先坐。

  荀攸坐了一會兒，曹操直起腰，疲憊地歎了口氣，端起一杯涼透的茶一飲而盡，這才說：“本相已有成計：奪取漢中！”

  荀攸驚訝不已，不自覺站起來：“丞相，這……士氣低落，糧草不足，如何還能再打漢中？再說了，要打漢中，背後就算沒有蜀軍騷擾，糧草也不夠了。”

  “你不是說還有半個月糧草嗎？這就夠了。”曹操淡淡地說，“而且劍閣還在我們手上，蜀軍一時半會還不是威脅，利用這點時間，本相要滅了張魯，把漢中握在手裏。”

  劍閣的確還被曹軍控製著，但沒什麽用，劍閣對外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軍事要塞，對內卻失去了居高臨下的優勢，曹軍就算死守，在當前境況下也守不了多久。而且往北攻打漢中，首先麵對的就是陽平關，駐守著張魯之弟張衛統領的兩萬大軍，你沒有數倍於彼的兵力敢去攻打，不碰個頭破血流才怪。要不是曹操多年征戰，有豐富的戰爭經驗，荀攸都該懷疑曹丞相是不是生病了。

  這時程昱低頭踅摸進來，向曹操報告：“丞相，事情都辦妥了，”

  荀攸看看這個，瞅瞅那個，隱隱約約有了猜測。曹操也不隱瞞，都是自己的心腹：“都坐吧，公達，實不相瞞，本相讓仲德辦了一件事。之前被劉循小兒詐術取勝，本相一時慌亂，才被趁虛而入。後來退守劍閣以北，本相決定冒險一次，派了細作入漢中，假扮林寧使者給張魯的寵臣楊鬆送上厚禮，請他催促前線進兵，盡快拿下我曹操，對晉王示好。楊鬆貪財無度，沒有懷疑，這件事便是仲德一直負責。”

  荀攸恍然大悟，怪不得曹丞相沒頭沒腦的說要奪取漢中呢，原來早就埋了伏筆。

  “如果本相所料不錯，因為連番勝利而變得驕傲的漢中軍就會從陽平關出來，想要偷襲我軍。本相等的就是這一良機，留曹仁和滿寵駐守劍閣，其餘人等隨本相埋伏在路上，殲滅陽平關的部隊，也就打開了進入漢中的門戶！張魯匹夫，待本相進了漢中，一定將你碎屍萬段！”曹操說到得意處，哈哈大笑。

  荀攸仔細推算了一番，雖然冒險吧，但要是成功了，就可以得到漢中這塊地盤，借此將蜀軍逼回成都都是有可能的。

  這買賣幹得過。

  而在曹軍背麵的陽平關，張衛正在大發雷霆，對來傳令的張魯使者罵了一頓：“這是蜀軍和曹軍的事，我們跟在後麵撿便宜就算了，出

  關偷襲曹軍？曹操現在腹背受敵，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睛，怎麽偷襲？”

  張魯使者賠笑道：“將軍息怒，這是師君的命令，小人隻是跑腿的。”

  “一定是楊鬆又攛掇了什麽對不對？狗東西，看我不回去剁了他！”張衛對自我認知很清晰，他知道野戰方麵不是曹軍的對手，這幾年蜀軍和曹軍拉鋸戰他秉承著“有便宜就占，沒便宜就看戲”的原則介入。

  張衛思索半天，決定回南鄭麵見大哥親自陳說利害，臨行前把大將楊昂、楊任叫到跟前吩咐半天，著重說了不準出關。二楊連連點頭，等張衛走了一切如常，過了幾天楊昂在關頭見外麵的曹軍行動散漫，看樣子被蜀軍打敗之後，連最後的紀律都維持不住了。楊昂心癢難耐，差人去喊楊任，商量著是不是出去偷營。

  楊任頭搖得撥浪鼓一般：“不行，不行，張將軍走之前都說了，不能出關，違抗軍令可是要掉腦袋的。”

  “膽小鬼，你不去我去！”楊昂哼了一聲，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該賭就得賭一把！

  關外駐紮的曹軍部隊是夏侯淵和李典統領，兩人領了曹操密令做了一番布置，隻盼著敵人上當。現在曹軍臨近窮途末路，再沒個轉機人心就要散了。或許老天開眼了，當天夜裏李典守夜，寨後忽然火起，楊昂領著三千漢中兵殺來。李典趕緊去找夏侯淵，兩人匆忙抵擋一陣，丟下一地糧草兵械逃之夭夭。

  輕鬆取勝，楊昂得意地回到陽平關，大聲嘲笑楊任膽小如鼠。楊任默然。

  曹軍敗退第二天，又有曹洪領兵前來。楊昂再度劫營，楊任苦勸不止，任他去了。這一次還是大勝，楊昂看楊任的眼神明顯帶上了輕蔑，連各自部曲的狀態都不可同日而語。

  第三天曹操親自前來，在關前十五裏下寨。楊昂摩拳擦掌，指著不遠處的曹營意氣風發，說話都帶著一股飛揚跋扈：“早就聽說曹操用兵如神，可是在這一畝三分地，還是咱的天下，今晚就讓老賊有來無回！”

  楊任這次決定跟著去一趟，不是為了爭功，隻是覺得幾次三番偷營成功，曹操就是再傻也該有防備了。楊昂輕敵，他得時刻準備著，別把大軍陷進去。

  是夜濃霧彌漫，這種天氣在這一帶是很正常的，也最適合劫營。楊昂笑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隻感到上蒼助他成功，拿下曹操，可是蓋世奇功，金光閃閃的“封侯”二字在他的腦子裏久久不散。

  趁著霧濃，漢中軍摸到了曹營後方，集體點上火把，一路殺進去。

  曹軍東奔西走，似是受到突然襲擊反應不及，就這樣讓漢中軍輕鬆殺到營寨中心。而越往裏走，越是抵抗稀落，楊昂殺得那叫一個爽，直到迎麵撞上一名彪形惡漢，一對大鐵戟風車一般舞動。楊昂甚

  至來不及產生後退的想法，就被卷入旋風，遠遠向後飛出。

  也直到此時，惡漢才發出震耳欲聾地怒吼：“楊昂已死！投降不殺！”

  變故發生的太快，以至於後麵跟著的楊任都沒看清楊昂是怎麽死的。一聽惡漢地吼聲，楊任找半天也沒找見楊昂在哪裏，心裏“咯噔”一下，知道壞了。這時漢中軍深入曹營，失去主帥的恐慌逐漸變成了騷亂，而東奔西走地曹軍也開始恢複規整，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

  “隨我突圍！”楊任也顧不得找楊昂了，活命要緊。

  楊任的運氣比楊昂好一點，撤退過程中遇上了親自帶隊的曹操，問題是曹操身邊還有夏侯兄弟……

  夏侯惇縱馬挺槍，一個飛躍刺過去，楊任措手不及，被戳下馬背，有曹兵從兩麵壓住綁了。這下漢中軍是徹底失去了主心骨，在曹軍步步緊逼地壓迫下，紛紛投降。

  事不宜遲，曹軍火速進抵陽平關，守軍鬥誌全無，一部分棄關而逃，一部分則開關請降。曹操最缺兵力，把關兵收編，好生安撫。陽平關有大量屯糧，還有各種軍事物資，得到陽平關，曹軍的壓力一下緩解了不少。

  在收取府庫和清點名冊之後，曹操命人將楊任帶上來，他一打勝仗就翹尾巴的毛病起來了，對楊任嘲笑道：“汝若堅守關隘，本相死無葬身之地矣！此時本相居於上位，汝為階下囚，不亦笑乎？”

  楊任懶得辯解什麽，更不求饒，淡淡地說了一句：“隻求速死。”

  曹操頓了頓，其他人也流露出一絲欣賞，這倒是條漢子。

  那一瞬間，曹操是想勸降的，可他接觸到楊任的眼神，最終揮了揮手，不發一言。

  楊任走下去時沒有遲疑，就仿佛是平常回家一樣。

  陽平關陷落，楊昂戰死，楊任被俘後斬首示眾。曹操在西川失利之後，竟然在東川找回場子，漢中震動，中原震動！

  身在南鄭的張魯被嚇住了，這個消息送到的時候他正在設宴調解張衛和楊鬆的“誤會”。張魯堅持認為楊鬆是忠臣，張衛肯定是聽到了什麽流言才對忠心不二的楊先生產生懷疑。張衛鼻子都氣歪了，狗屁的忠臣，楊鬆這種小人都成忠臣了，世界上還有沒有天理王法！

  消息一到，張魯呆在座位上，張衛拍案而起，指著楊鬆怒道：“現在真相大白了，就是這個小人進讒言，誤了大事。大哥，此獠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對不起前線戰死的將士！”

  楊鬆這腦子在收錢的時候就想到今天了，也早就醞釀好了想法，正要開口，不料張衛已經拔劍。量楊鬆嘴皮子利索，終究是文弱書生，被一劍刺倒，張衛還嫌他死不透，上去又補了兩劍，楊鬆隻來得及慘叫一聲就斷了氣。所以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是有道理的，人家說

  理的方式很特別，看看是你的舌頭快還是我的刀子快！

  “公則，你這……”張魯沒想到弟弟這麽果斷，有些不知所措。

  張衛收劍歸鞘，抹了上和臉上的血，目光灼灼道：“大哥，既然陽平關已破，隻有堅守南鄭，再向晉王求援，無論如何不能便宜了曹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