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流不盡的英雄血(十四)
作者:溫風      更新:2021-05-03 16:44      字數:3208
  隨著林寧的歎息,有人拍案而起,不是關羽,而是年輕氣盛的關平。準確一點說,小夥子是把青龍刀在地上一頓,戟指袁術怒目圓睜,頭發都快立起來了:“豎儒!汝與塚中枯骨無異,竟敢在此唁唁而吠!汝欺我大刀不利否?”

  林寧愣了一下:這最後一句怎麽聽著這麽耳熟?董太師是不是說過啊……

  袁術的反應和他那個下落不明的倒黴哥哥不同,他笑眯眯地說:“我以前是儒生,那是以前,現在早就不是了,我現在信的是法家。”

  這麽一句話愣是讓關平張口結舌,不知道怎麽往下接。關羽沉著臉一揮手,關平退了回去,猶自憤憤不平,眼神能殺人的話,袁術今天連點骨頭渣子都留不下。

  最終還是林寧打了個圓場,總算含糊過去。在各自喝了一點之後,林寧開始今天的話題,先從一個簡單的問題開始:“將軍與劉玄德桃園結義,相隨至今。孤想問問,劉玄德數次落魄,幾近一死,將軍算得上一員良將,為何要跟在劉玄德身邊?不論是跟了孤,還是跟了曹操、孫堅、劉表、項莊,哪個不能讓你施展抱負?”

  不出所料,關羽麵露哂笑,繼而放聲大笑。連袁術都詫異不已,一個勁兒給林寧使眼色:你起這樣的話題,不是成心找罵嗎?

  笑聲戛然而止,關羽一張紅臉變得莊嚴神聖,似有光輝閃現。那一刻林寧抬頭看了一眼屋頂,發現有陽光從縫隙間落下,這才恍然地點點頭。

  “人生天地之間,忠義為本,無忠無義者,與禽獸草木何異!關某雖非天生貴血,卻也讀得聖賢書,識得微言大義。汝貴為晉王,卻也空有其表,不識忠義之人,未有忠義之誌,可笑至極!”

  這番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林寧就注意到袁術咧咧嘴,把手一攤,仿佛對他說:你看,被罵得狗血噴頭了吧?

  林寧卻是笑容依舊,等對方罵爽了才舉起酒杯:“喝酒喝酒。”

  關羽臉紅得像是要燒起來。

  “將軍之言,為人稱道。隻是孤有一事不明,望將軍解惑:將軍既忠於劉玄德,可忠於漢室否?”

  “劉使君漢室宗親,吾忠於劉使君,即忠於漢室也。”

  “不然,不然。”林寧連連搖頭,“漢室非一人之漢室,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漢室不是姓劉的一家之私。依孤之見,將軍忠於劉玄德,卻不見得忠於漢室。劉玄德在北方累累若喪家之犬,朝不保夕,所為何者?依其之言,是為漢室奔走,中興炎統。可天子受難,幾近餓死時,劉玄德在哪裏?等天子被曹操接到許昌,劉玄德為何視而不見?”

  “曹操亂臣賊子,與汝無異,天子在爾等手中,甚於餓死,劉使君當保存有用之身

  ,為國除賊耳!”

  “謊話!”林寧毫不留情地說,“曹操是國賊?沒有曹操,天子早就餓死於道路,屍骨無人收斂!我林寧是國賊?沒有我林寧,先帝死後不盡早更立新君,這偌大天下,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也!反觀劉玄德,寄人籬下,不奉天子,既然認為曹操是國賊,先帝崩後,在劉表手下時明明有機會消滅曹操,卻把曹操放到了西川,導致川蜀之地戰亂至今,遺毒萬民!”

  關羽懶得辯論,隻給了一個評價:“強詞奪理!”

  平複了一下心情,林寧又道:“關將軍,你認為這天下必須姓劉的一家來坐,還是朝廷不明,君主昏聵,故行湯武革命,以立新世?”

  丹鳳眼精光暴射,關羽厲聲道:“亂臣賊子,也配談湯武革命否?大漢天下,竟能比於桀紂?”

  林寧麵不改色,一字一句道:“一個王朝,不論它曾經多麽輝煌,多麽令人懷念,當它已經腐爛到老百姓不堪忍受,貪官汙吏橫行霸道而無約束,這個王朝就沒有存在意義了。從高皇帝滅楚剪除諸侯王以來,到綠林赤眉起義,那時候大漢就該滅亡了,或許是天命未移,光武乘運,再造乾坤,也才有了後漢的兩百年國祚。可是到了兩百年後的今天,這個王朝也終於落到這步境地,劉玄德不是劉文叔,他也不可能三造漢室。將軍追隨劉玄德之前,看到偌大天下,民生如何?吏治如何?”

  關羽默然以對。

  “所以孤說要忠於天下人的漢室,而不是一個人的漢室。天下人被所謂的漢室盤剝,那這個漢室就沒有存在意義;孤起於漁陽,深知民生之多艱,士族之貪婪,故行世之政,有所狂悖,為人詬病。孤不避洶洶人言,創下基業,隻是想為我華夏開辟一條新路。”林寧半真半假地說,“孤擁兵百萬,南征荊州,意在統一天下,複漁陽故事,此心此意,天地可鑒。”

  “這麽說,大王真的要招攬關某?”關羽說。

  “非也,孤隻是對將軍說,將軍聽就是了。”林寧說,“孤深知將軍之心,將來決機於戰場,各憑本事。再說了,孤這裏甚有將率與將軍有怨,孤倒要借將軍頭顱一用,以慰眾心。”

  關羽慨然大笑:“大王之言,正如關某所思所想,來日戰陣之前,各憑手段而已。誰生誰死,尚未可知。”

  最後林寧目送關羽父子下到輕舟,如箭遠去。袁術陪他站了一會兒,說:“我不明白你的心思,既然不招攬關羽,又說要在將來戰場相見不留情麵,為何安排此次相會?”

  “因為我想把我憋在心裏的話說一說,還有……我想給後世留一個‘單刀赴會’的故事。”

  袁術愣了半天,對晉王的心思也

  隻有搖頭,或許曾經簡單的人在爭霸路上越走越遠,心思也變得複雜了。

  其實林寧說的是真話,誰叫別人不信呢?

  永昌三年冬十一月,晉國水師完成鐵索連環,據說晉王巡閱船隊,甚喜,言:“有此大艦,孤無憂矣。”遂犒賞三軍,下戰書與劉項聯軍,約期決戰大江。

  在將戰書發出去的時候,林寧看左右無人,笑著低語:“也不知道黃蓋的那頓打,誰來替他挨?”

  “你說黃蓋?”李清從後帳出來,“江東那邊有動靜了?”

  林寧失笑道:“我說黃蓋了嗎?”

  “你說了!”李清很認真地說。

  “好吧,我說了。”林寧一攤手,“那又怎麽樣?江東上下被我又是合肥又是江夏的賣地,早就沒了幹涉的意願。就一個周瑜上竄下跳,你說我要不要找個刺客做了他?”

  “周公瑾英姿魁偉,一世人傑,你不思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擊敗他,卻想這等下作手段,不覺得丟了身為晉王的臉麵嗎?”李清笑眯眯地靠過去說。

  林寧也跟著笑了,手也不老實起來:“得了吧,自從袁公路看到你我的奸情,他滿世界嚷嚷出去,我這張老臉早要不得了。”

  “所以你說黃蓋幹什麽?我們在和劉備項莊打仗,關黃蓋什麽事?”李清話題轉得飛快,順便把狼爪打掉。

  眼看糊弄不過去,林寧頓了頓道:“之前龐統過來獻計,讓我將大船用鐵索串聯,你覺得如何?”

  “有陰謀,但我還沒想通其中關竅。”李清不假思索地說。

  “當然有陰謀,我認為……”話沒說完,外麵傳來一陣混亂,隨後許褚進來報告:因為起了大霧,劉項聯軍的水師大舉出動,似是襲營。

  “大霧?”林寧心中一動,跑出去一看,果見霧氣彌漫,可視度超不過三米。

  晉軍縱是訓練有素,可惜以北方人居多,看不見敵人的情況下有些慌亂,船隊更不用說了。林寧下令各部軍官穩住士兵,帶上諸將登船指揮,說來也怪,劉項聯軍襲營,從林寧出來到登船也有些時間了,光見霧裏喊得熱鬧,似有千軍萬馬,卻始終不見敵人現身。

  大江上白茫茫一片,寒風刺骨,林寧推開許褚捧著的錦袍,望著大霧總覺得有哪裏不對。身後孫立、龐德一起上前,向林寧請示:“大王,霧氣遮眼,恐有埋伏,不如萬箭齊發,待敵人至近,再行接戰。”

  林寧終於想起這一幕是個啥子了,嘴角上翹,很神棍地笑了笑說:“不必,以孤觀之,敵人隻是偏師而已,說不定隻是來‘借箭’的。傳令,不準放一箭,眾士兵奮力向前,擒拿諸葛亮!凡能活捉諸葛亮者,賞千金,封萬戶侯;若是取得首級

  者,賞百金,封千戶侯!”

  “諸葛亮?”將軍們麵麵相覷,晉王說話真是太深奧了,這話題是怎麽跳到諸葛亮身上的?

  還有的莫名其妙,拉住其他人問:“諸葛亮誰呀?”

  曹昂和荀彧則是對視一眼,在後者心裏,也以為是劉項聯軍的疑兵之計,但他還沒神到能猜到來的是哪位。像林寧這麽把名字喊出來,還要活捉,給人的感覺倒像是和對方串通好的,要做戲呢。

  李清更是悄悄問自己的男人:“真是諸葛亮?你確定?”

  林寧微微一笑,信心十足,很瀟灑地說:“賭一把唄。”

  李清目瞪口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