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回赤壁之前，諸葛亮就到了聯軍大營，並見上劉備將益州變故細細道來。劉備隻有一聲歎息，兩人談了半天，無意間說到龐統上門。諸葛亮一聽老大把鳳雛先生攆出去了，大驚失色，跌足嗟呀不已。

  “主公啊，主公，那龐士元才幹遠勝於亮，主公為何因一時之氣將大才拒之門外？但凡能人異士，性子疏狂在所難免，主公要中興大漢，怎能無此容人之量？”

  話說劉備這人有個好處，就算一時生氣，做出後悔的事，事後清醒了能很快自我檢討，還能主動道歉，這一點真的難能可貴。不過當時龐統已經去了江北的烏林大營，劉備就是道歉也沒個接受對象。再被諸葛亮這麽一說，更是後悔，想著龐統回來就把姿態放低，為此還做了關羽的思想工作。

  關羽敬佩有本事的人，但就是有本事卻像龐統狂得沒邊，他也是很討厭的。雖然關羽自認為很有本事，所以狂到天上不落地，但他不能容忍別人也這麽狂。他狂那是正常，其他人狂就是找抽！

  既然大哥再三發話，關羽不敢不聽，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就不為人所知了。

  一聽龐統回來了，劉備也顧不得許多，一路小跑出去迎接。

  還是這麽熱情，還是奉承話一套接著一套，龐統都習慣了，皮笑肉不笑地應付著，並瞥了一眼關羽。劉備多精明的人，意識到氣氛尷尬，入座之後又站起來，下場對龐統一躬到底：“備先前冒昧無禮，還請先生不要掛心，若有不平，盡可打罵，備謹受之。”

  諸葛亮趁機在旁邊渲染氣氛，龐統就是不給劉備麵子，臥龍的麵子不能不給。他搭上劉備的胳膊，連道不敢，折騰了一番才再次落座。劉備聽諸葛亮說了，龐統身上還有一件任務，是林寧交代的，和關羽有關，便瞅著鳳雛先生看他如何表示。

  這邊還沒開口，龐統一抬頭被關羽張開的丹鳳眼一掃，半邊身子都麻了。

  敵意，無法掩飾的敵意！

  關羽身經百戰，殺人無數，那氣場不是蓋的，龐統愣是半天沒吐出一個字。劉備拿關羽這個老。二頗為無奈，這時候實在不好開口，索性等下去。龐統終究不是虛有其表的花架子，對關羽的眼神隻有一個想法：性自負，好淩人，這樣的性格不改掉，劉備越重用你，倒黴得越快。

  “林寧對統有言，他十分欣賞關將軍，若關將軍棄使君投北，他當以國士之禮相待。”龐統說。

  劉備一點沒有生氣，大帳裏先後響起笑聲，關羽更是仰天長笑，厲聲道：“林寧，國賊也；關某，漢臣也。豈有漢臣而屈就國賊者乎？林寧之言，何其可笑！”

  這個結果龐統也料到了，點點頭繼續說：“林寧又有

  言，若將軍不欲投北，則請將軍會於江心，與將軍把盞，共謀一醉。”

  “林寧這是什麽意思？欲害我二弟乎？”劉備皺眉說。

  “統話已帶到，林寧之意，自請使君和關將軍揣度。”龐統說。

  關羽也在奇怪，林寧吃錯藥了？又是招降又是邀請，他關雲長也是聲名在外，最艱難的時候都和大哥不離不棄，林寧是怎麽會認為他是一個貪圖富貴的人呢？

  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對林寧的邀請關羽表現出了興趣。就連諸葛亮都沒意見，用他的話說就是：“林寧雖失臣節，亦是人傑，重信然諾。主公可修書一封，與林寧約定時日細節。”

  劉備對關羽老放心了，根本不擔心林寧開出天大的條件，然後關羽經受不住誘惑被拐跑。詢問了關羽的意見之後，劉備便拍板把事情定下。

  再然後，麵對準備告辭離去的龐統，劉備組織好了語言，還給諸葛亮使眼色。君臣二人默契十足，這是非要把龐統留下不可。

  奈何鳳雛先生去意已決，發現自己離開比較困難，隻有用金蟬脫殼的招數了。

  “劉使君，林寧所托之事，統已辦成，還要回去複命。請使君盡快修書，統順便將書信交給林寧。”龐統說。

  半個時辰後，龐統走出大帳，諸葛亮也很快離開。隻留下劉備和關羽，後者道：“龐統這一去，不會回來的，軍師對他推崇備至，想必有些本事。大哥，不如……”

  “值此天下矚目之際，怎能害賢？雲長不可魯莽，依我看來，以後還有機會和鳳雛先生見麵的。”劉備搖頭說。

  ……

  晉曆二百年，安樂公府。

  劉老板早起吃過飯，按照行程備了馬車，要去莊園巡視。還沒出門，有客人造訪，劉老板奇怪，這大清早的，誰會來他這裏？銀老板最近不在洛陽，除了銀老板，他也沒有值得交心的朋友。

  客人是從後門進來的，賊眉鼠眼，一路上神經兮兮地東看西看，到了劉老板麵前還是忍不住把腦袋轉來轉去。劉老板把玩著名刺，這是對方交給門房的，上麵寫的是現任漢中王的真名——劉老板好說參加過數次太祖慶典，和漢中王是見過的，這人不是漢中王，看他一臉緊張和穿的衣服，應該是漢中王派來的人。

  當場確認過身份，劉老板把名刺扔回去，臉上看不出表情，實際上他的話語更是冰冷刺骨：“漢中王要你帶話過來還是有東西交給本公？”要讓朝廷知道他私下裏和漢中王接觸，可不是能用“串門”之類的借口糊弄過去的。

  太祖高皇帝有氣吞宇宙的雅量，不代表他的子孫後代還有。

  “安樂公，王爺無話，隻有一樣東西讓小人轉交。”來

  人說。

  劉老板看他說完半天還沒動靜，又見他眼神在長廳裏亂瞟，登時會意。一揮手，劉老板頭前帶路，兩人往後堂去了。

  一直走到自己的房間，劉老板轉動角落裏的花瓶，機關開啟，地上一道翻板掀開。劉老板依舊頭前帶路，在找濕巾掩鼻之前提醒漢中王的人，讓他做好防護，下麵有一段地道，彌漫著足以令人昏厥的煙霧。

  狡兔三窟。

  地道裏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由於不熟悉，漢中王的人好幾次和劉老板撞成一團，劉老板隨口和他聊了幾句，說到漢中王的近況。

  “不瞞安樂公，王爺的處境十分艱難。”那人歎了口氣，“朝廷猜忌是一方麵，現在關鍵是朝野上下發生了很大變化，內閣重組，議政院扶搖直上，皇帝陛下權威動搖。等朝廷重新穩定下來，對王爺，還有安樂公是好是壞，誰也說不準。”

  劉老板停住腳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最終隻有他冷淡的聲音響起：“如果你的主子是來尋求盟友的，我們現在就可以返回了，本公就當沒見過你。”

  “朝廷還在，而且經過了大變，近百年內都不會動亂，王爺也是聰明人，自然不會選擇以卵擊石。”

  一番交談讓劉老板確定，眼前的這個人並非走狗那麽簡單，既然在這種時刻被派來，一定是信得過的心腹。想想第一代漢中王，劉老板幽幽道：“足下妙語連珠，必非常人，可否告知姓字？”

  “名字不足為外人道也，小人和漢中王一樣，姓劉，說起來有點遠親，安樂公知道這個就足夠了。”

  “難道你是……”

  “安樂公，前麵到了。”

  推開地下密室的門，劉老板卻沒有第一個踏進去，輕輕道：“當年那場浩劫，太多人卷進去了——這裏絕對安全，足下盡可直言。”

  密室常年不開一次，通風情況不佳，空氣糟糕。劉老板點上蠟燭，再轉過身來，對方肅然而立，從懷裏鄭重地取出一卷羊皮，交出去之前說：“這是拓印下來的，真本仍在漢中王手中，請安樂公一觀。”

  劉老板被他感染得心髒直跳，直覺告訴他，羊皮卷上記載的，是一段湮滅在曆史塵埃中的真相。

  隻是，以他的身份，這個真相能去了解嗎？

  有些真相，了解越多，死得越快。

  於是劉老板毅然決然打開了羊皮卷，借著昏暗的燭光把上麵的文字瀏覽一遍。在看到筆跡的一瞬間，他的想法是：這字也太難看了吧？等把內容看過，他的想法變成了：親娘咧，不是開玩笑吧？

  最後他的腦子裏滾屏回蕩著一句話：這是高皇帝的筆跡，不會有錯……這是高皇帝的筆跡，不會有錯……

  “漢中王把它交給本公，是何用意？”劉老板深呼吸數次，總算把心跳恢複到正常水平，盯著姓劉的一眨不眨眼。

  “王爺說，如果安樂公看過了羊皮卷，則有一個選擇：把它燒了，或者得到羊皮卷的真本。真本在王爺手中，他願意將其交給安樂公。”

  劉老板的冷汗幾乎流到腳後跟，瞪著眼睛說：“漢中王自己不站出來，讓本公當替死鬼嗎？他想得很好，把本公當蠢貨耍不成！”

  姓劉的不緊不慢，等安樂公吼完了才開口：“您如果不願意，可以把羊皮卷燒了，王爺隻是給出了這個選擇而已。”

  一個時辰後，姓劉的從後門來，又從後門出去。劉老板回到長廳呆坐了一會兒，猛然起身，吩咐管家備好馬車，不是去莊園巡視，而是——

  “去飛龍訟師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