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月白，萬籟俱寂。

  該集結的部隊已經集結了，紀靈隻等著北門的信號。為了迷惑關羽，其它三門的守軍被換成了征召的民夫，還有的地方紮上草人站崗，真正的三千精銳早就集結到了城北。

  就算關羽根據守軍的表現猜到了有援軍，應該也猜不到援軍就在今晚。

  紀靈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抬頭看了一眼月亮，今晚的月亮一如既往皎潔如霜，在這分外寒冷的夜裏，他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時候他才想到，關羽可不是好忽悠的主兒，用草人和民夫站崗，一旦被識破了，關羽隻要隨便攻擊一下就能奪占城牆。

  點兒背的人喝涼水都塞牙，紀靈正這麽想著，在西門監視的士兵連滾帶爬跑回來，鬼哭狼嚎道：“將軍，不好了，敵軍攻城了——”

  心裏“咯噔”一下，紀靈望向北門，還是沒有動靜，文聘隻說了一個大概時間，現在關羽就發動了，他還有撤走的機會嗎？不管怎麽說，當務之急是解決眼下的敵人，紀靈把眼一瞪，拔劍吼道：“分出一半人馬，到城西殺敵！”這一半人是去爭取時間的，一般想要肅清全城的反抗力量，耗費一天半夜是正常的。

  壯士斷腕，總比所有人都死了好！

  紀靈心知他不用命，普通士卒麵對送死任務是不會積極的，置之死地而後生，生死關頭也顧不得許多了。見分出去的兵馬士氣不高，紀靈跟著站出來：“兄弟們，本將軍與你們共進退，關羽一介匹夫，何足道哉！”又命樂就和雷簿統領剩下的一半兵馬原地待命，陳蘭則隨他行動。

  湘州兵輕輕鬆鬆登上武昌西城，關羽嗬嗬冷笑，果然如此。他帶上一眾大將，策馬入城，本以為如入無人之境，還沒走到城中心，就撞上了紀靈的人馬。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這十幾天被堵在城裏出不去，隻能悶頭挨揍，紀靈早憋了一肚子火。見到打頭的關羽，紀靈暴吼如雷：“紅臉賊，晉王雄兵百萬，威盛天下，汝不識天時，死之無地矣！”

  “自高皇帝斬蛇起義，開基立業，傳至於今，合該我大哥振興漢家，複光武之事。林寧妄稱王尊，亂天下者，以其最烈。紀靈匹夫，助紂為虐，今日死期將至，反誣忠良耶？”關羽說罷，拍馬舞刀，徑直向前，身後勁卒也隨之衝鋒。

  陳蘭欲與關羽交戰，卻被緊隨其後的關平接住，關羽和紀靈都瞄準了對方，出手不留餘力，電光火石之間錯馬而過。關羽首先撥馬回轉，紀靈握著刀杆的手直哆嗦，被一股大力震得虎口發麻。雙方士兵殺在一處，不太寬闊的街道無法展開兵力，最前麵的數百人廝殺，後麵的人隻能幹著急。這也是紀靈故意選的地方，和關羽相比，他的兵力不足，利用地勢是最好的一招。

  見識了關羽的實力，紀靈心中歎息，今夜想活著出去算是癡心妄想了。罷了罷了，晉王對我有大恩，這麽多兄弟我能留下一半讓他們回家也是不錯的，對得起晉王了。

  “關羽，尚能戰否？”紀靈回馬，氣勢更上一層樓。

  這回青龍偃月刀直接就劈了下來，關羽不愧當世絕頂猛將，一招一式看似平淡，往往分三路出擊，把紀靈的後招封死。青龍刀在關羽手中就像一條盤旋天際的巨龍，紀靈眼花繚亂，過了三十回合，氣力不加，眼看抵擋不住。正和關平交戰，苦苦支撐的陳蘭抽空一看，急切不已，不顧露出破綻，從後方一刀砍向關羽，給紀靈解圍。

  紀靈是解圍了，陳蘭卻因為一心二用，連關羽的毛都沒碰到。不等扭頭，隻聽關平大喝一聲，刀光一閃，斬陳蘭於馬下。

  “德俊！”

  紀靈心痛如絞，正欲死戰，有士兵從城北過來傳信，說是文都督的水師到了，樂就、雷簿兩位校尉指揮士兵登船，並請紀靈不要糾纏，速速撤退。聞言，紀靈隻是慘笑一聲，撤退？還有機會嗎？關羽步步緊逼，一旦撤退，必定被咬著屁股殺到北門，說不定還連累了其他兄弟。

  回頭看了一眼，紀靈果斷下令：後麵沒有參戰的士兵由各自都尉帶領，能走多少走多少。

  “將軍，那你呢？”傳信士兵急切地問。

  “本將軍親自斷後，等你們走的差不多了，本將軍再上船，快走快走！”紀靈催促說。

  把人趕走，紀靈心中平靜，再次迎上關羽，今天就做個了斷吧！

  實力差距就是實力差距，紀靈如果是張遼那樣的高手，就算和關羽有差距，孤注一擲之下也能壓製關羽。問題是紀靈和關羽的差距還是很大的，紀靈拚了命一般又和關羽戰上十幾回合，力氣也被抽幹了，胳膊酸得動一動都疼，幸好有忠心的親兵堵槍眼，才沒被斬落馬下。饒是如此，紀靈身上也有了數處傷口，尤以腰間的最大，口子都快開到胸口了，血流的那叫一個豪放。

  關羽住了手，眼中閃過一絲欣賞，刀柄一橫，攔住想占便宜的關平，對紀靈說：“關某平生最敬佩硬漢，紀將軍，若你投降左將軍，同扶漢室，不失千古美名。”

  紀靈捂住傷口，眼前一片片發黑，再一看其他人，能撤的都走了，還剩下不到一百人猶在死戰。他笑了笑，慨然道：“紀靈一介武夫，承蒙晉王恩遇，此生足矣。今日敗則敗矣，不求苟且偷生。來吧，關雲長，別人不配殺我，我的頭隻有你配砍下來！”

  戰鬥逐漸停止，關羽緩緩上前，對在馬上搖搖晃晃地紀靈一低頭，猛地抬頭，青龍刀在空中下落，一顆大好頭顱衝天而起，帶起漫天熱血。紀靈的無頭屍身猶挺立馬背，久久不倒，關羽吩咐道：“將他的首級挑起來，示眾三日，然後連同身體送還江北。”

  “諾。”關平應了一聲。

  不到一百的晉軍見紀靈死了，又聽到敵人勸降，悲憤欲絕，連呼死戰。最後，除了十來個力竭的被俘，餘者皆被斬殺，有異常勇猛的則被砍成肉醬。

  此時，烏林大營。

  林寧發現要想拿下劉項聯軍，水師是重中之重，之前對水師的投入夠多了，猶覺得不足。他簽署一份新的命令，將更多的款項和資源交給文聘，要求隻有一個：建立一支無敵於長江的天下第一水師。

  作為海軍時代走過來的人，林寧相信，強大的水師建成了，未來的海軍也就不遠了。

  劉項聯軍的水師固然能與晉軍水師一較高下，這是在晉國沒有發力的情況下。以晉國的雄厚底蘊，就是用數量堆，也足夠堆死劉項聯軍了。

  這些天與劉項聯軍隔著大江對峙，隻有文聘比較忙碌，策劃救援困守武昌的紀靈所部。水戰林寧不了解，也插不上話，在擔心了幾天後，索性放下了。他相信文聘，因為除了文仲業也實在沒有其他能相信的人，總不能讓北方的一群旱鴨子去指揮水戰吧？這幫在陸地上凶悍的職業軍人，到了船上不吐就是好的。

  今夜無眠，就著月光林寧叫上許褚、陳武和周倉，還有這次征荊州特地從關中調過來的淩操，五人坐在帳口痛飲。淩操算是和許褚一起最早追隨林寧的元老，在關中歸林後，一直外放鎮守，和林寧也見得少了，這次喝酒，就數淩操喝得痛快，沒一會兒就和陳武勾肩搭背，竊竊私語，不時大笑。淩操這輩子也是別無所求了，功成名就，名垂青史，兒子淩統已經十一歲，再等幾年從軍，那時晉王也該平定天下了，淩統就算沒有本事開疆拓土，憑著父輩餘蔭，一輩子隻要不犯渾，榮華富貴跑不了。

  林寧喝得差不多了，寒風一吹就是一個哆嗦，酒勁上湧，明月又特別高冷掛在天上。他詩興大發，一揮手，準備來一首千古絕唱，以供後世崇拜。結果憋了半天愣是沒憋出來一個字，許褚幾人都在看著，林寧臉都憋紅了，別說原創，連曆史上那麽多詠月的大作都想不起來了。

  氣氛一時間非常尷尬。

  周倉還端著酒碗，準備晉王發表演講的第一時間把酒喝了，然後讚歎一番。見晉王光擺造型就是不張口，和許褚對視一眼，兩個把酒碗一碰，牛飲而盡。

  臉皮厚還是有好處的，林寧沒事人一樣把酒端起來，接著喝，誰也不提剛才的事。

  等回到帥帳，單獨坐下來，林寧唉聲歎氣地嘀咕：“丟人，丟人啊！接受過填鴨式教育的人連一首應景的詩詞都背不出來，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他取來紙筆，趁著酒勁沒有消散在紙上塗塗畫畫，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寫的什麽，睡意來了，直接趴在案上睡著了。

  李清和戲誌才從江東回來了，考慮到影響，李清單獨住了一個帳篷，和帥帳緊挨著。林寧和四大金剛舉杯邀明月，李清早聽到了，等他們鬧夠了，夜也深了，她悄咪咪潛到帥帳，在門口對內衛隨口說個理由：“大王喝多了，我進去照顧一下。”

  內衛根本視而不見，晉王和李將軍之間的奸情距離公開就差一層窗戶紙，他們才不會傻到在這時候表現職業精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