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軍一進入射程，迎頭一陣箭雨，好在稀疏得很，傷亡輕微。

  “將士們，衝啊——”

  袁紹豁出去了，拔出寶劍，一馬當先，帥旗隨之移動。袁軍士氣大振，輕易攻破轅門，殺進了幽州大營，每一步前進都沒遇到頑強抵抗。袁紹揮劍斬殺一人，大笑道：“郭公則技高一籌，天助我，不助林寧，殺，殺——”

  一直進入中軍營地之前，許攸都是眉心緊鎖，袁軍殺得酣暢淋漓，肅清抵抗便步入中軍營地，這裏一片靜寂。許攸眉頭舒展，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袁氏休矣！

  幽州軍突遇襲營，如果前軍抵擋不住，就該集結主力守衛中軍。分兵之後，幽州軍至少還有兩千兵力可以戰鬥，如果不在中軍，有兩個可能：跑了，或者有埋伏。

  龍且的性格，會不戰而逃嗎？

  許攸能想到的事，袁紹自然不難想到，他的額頭冒汗，一顆心拔涼拔涼的：不好，我中計了……

  刹那間，箭雨從四麵八方而來，袁軍措手不及，倒下一片。沉重整齊地腳步聲響起，袁軍這才發現被包圍了，陷陣營一千八百名鐵甲兵在第一層，剩下兩千多名陷陣營戰士在第二層充當弓箭手，最後是上萬輔兵在第三層，對袁軍形成完整的包圍圈。龍且、高順、周倉頂盔貫甲，威風凜凜，周倉還扯著嗓子喊：“渤海的兄弟，你們何苦為袁紹賣命？他要奪韓使君的冀州，還想謀朝篡位，是不折不扣的亂臣賊子！袁紹已經完了，你們要跟著他陪葬嗎？”後麵的李清咳嗽一聲，謀朝篡位說早了，就袁紹占據的一畝三分地，侯爵都不配，還篡位？說出來別人也不信啊，況且袁紹的名聲還是不錯的。

  龍且金盔金甲，怒目圓睜，喝道：“袁本初，你沒有退路了，我問你，願不願降？”

  袁紹低著頭不說話，許攸湊過去道：“主公，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如降了幽州，日後聯絡各方，以圖東山再起。”

  許攸倒黴就倒黴在嘴上，這時候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讓袁紹想起官渡之戰的噩夢，越看許攸越像叛徒。偏偏許攸不自覺，還在喋喋不休，袁紹想著今天是活不成了，你許攸既然是我袁家的臣子，就為我袁家盡忠吧。袁紹的臉上現出一絲狠厲，虧得許攸最善察言觀色，一看袁紹神態不對，悄悄控馬後退，恰時冷光忽閃，許攸一愣，低頭看了半天：地上那是誰的手？手指還在動彈……

  撕心裂肺地痛楚令許攸幾乎昏厥，左手腕被齊齊斬斷，他捂著傷口涕淚直流，還以為私通幽州軍被發現，顧不得許多，打馬衝入軍中，袁軍不明所以，自然放他過去。袁紹也不去看，舉劍叫道：“與其被俘虜受辱，不如和幽州軍拚了，弟兄們，

  跟我殺！”身邊高幹、郭援知道身陷絕境，最近黴運當頭，已經做了一回俘虜，這回就殺個痛快，也不枉人間走這一遭。

  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全身包裹在鐵甲裏的陷陣營戰士是袁軍揮之不去的夢魘。他們每一次揮刀，必有一人倒下，敵人的刀砍到地上，隻會在鐵甲表麵留下一道淺顯的劃痕。敢衝在最前麵的都是袁軍骨幹，卻經不住鐵甲兵收緊包圍圈，這些袁軍精銳一茬一茬的死，傷亡過大後袁軍就頂不住了，崩潰速度如同滾雪球，不可遏製。袁紹最後殺的敵兵還不如殺己方逃兵多，氣得他紅著眼珠子瘋砍，寶劍留下無數缺口。高幹想來幫他，斜刺裏轉出一員紅袍金甲的白臉武將，由於戴著頭盔，高幹好半天才辨認出是個娘們，不屑地揮出一刀：“滾開滾開，別擋大爺的路！”

  女將不使槍不使刀，騎在馬上竟然使劍，難怪高幹那麽鄙視，高將軍還以為這是哪個幽州軍大將的小妾，隨便套件鎧甲出來玩。女將一抖劍身，以巧勁撥開大刀，一拍馬背，長身而起；高幹眼前猶如飄雪萬千，冷氣逼人，渾身動彈不得……

  女將落地時，劍尖有一串血珠，再看高將軍，脖間一道醜陋的傷口，已經可以看到跳動的喉管。這一劍太快了，快到高幹連痛苦都沒感受到，便完成了軍人戰死沙場的宿命。愛奇文學iqiwxm￥！最快更新

  郭援就在不遠，回頭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打馬狂衝而來，要為高幹報仇。不知郭援是運氣好，還是流年不利，馬失前蹄，本人措手不及，滾到地上，不等起身被刀槍指著，幾個幽州兵把他五花大綁丟到一邊。

  袁紹還在呼喝死戰，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大多是跑了，向幽州軍請求投降，被就地關押。形勢絕望，袁軍又多是被迫附從，當然不肯和袁紹一起死。到了最後，袁紹身邊僅剩四十幾個忠心的親兵，劍砍缺不堪用，從馬鉤上取了雙戟，舉目四望，心中悲涼。

  龍且一直沒有下場，這時候又開口了：“袁紹，我軍從來沒想著去平虜山，你派去救援的兵馬在半路上應該已經遭到埋伏，全軍覆沒了。接下來，領兵的裴元紹將軍會換上渤海軍的衣甲，在你渡河不久偷襲南岸大營……”頓了頓，他歎口氣，“袁紹，投降吧，我保你不死。”

  袁紹羞怒攻心，持雙戟的手抖動不停，喉頭一甜，噴出大片血雨，倒栽下馬。圍在身邊的親兵大驚失色，渾身血跡的許攸從暗處跌跌撞撞地爬出，用布包著傷口，看見袁紹的慘樣，哈哈狂笑：“袁本初，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啊！”

  “許攸——”袁紹捂著胸口，被親兵攙扶著起身，搖搖欲墜，“你果然反了，狗賊，你不得好死！”

  許攸陰冷一笑

  ，對龍且聲嘶力竭、狀若瘋狗地吼道：“龍將軍，袁本初乃袁家後輩，不可能投降的，請給他一個體麵的死法！”不求消滅你的精神，消滅你的肉。體就夠了。

  袁紹的確不會投降，但他恨透了許攸，對左右大叫：“一起殺了這個卑鄙小人，咱們同去黃泉，下輩子還做兄弟！”

  袁兵舉刀應諾，不顧四麵八方地敵人，隻盯緊許攸，驚得許攸連連後退：“龍將軍救我！”

  龍且惡其為人，臉別到一邊裝蒜，周倉本來想上去的，一看算了，這小子的確不是個東西，我還是不惹這身騷。高順更不用說，正指揮陷陣營收押俘虜，忙得不可開交。隻有李清，有心有力，跳過去把許攸一提溜，扔給幽州兵保護。數個袁兵揮刀，被她一人殺得七零八落，紛紛後退。

  大勢已去，袁紹閉了閉眼，翻身上馬，指著龍且道：“將軍，你我決一死戰，袁家子弟不能死在無名之輩手中。”

  袁紹除非是五虎上將級別，不然和龍且過招，怎麽算怎麽死。

  既然對方抱了必死之心，龍且給了這個麵子，令全軍後退，留出足夠的空地。李清有心勸袁紹投降，這也是個人傑，又有號召力，閻忠打馬過來，拉住了她，小聲道：“且不說袁紹不會投降，就是降了，主公敢用嗎？退一萬步說，主公心無芥蒂，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無數，等袁紹在幽州站穩腳跟，振臂一呼，主公辛苦創立的基業，就可能毀於一旦啊！”

  李清也沉默了。

  袁紹撫摸著坐騎的鬃毛，臉挨著馬頸，喃喃低語，像是在做告別。良久，他抬起頭，握緊雙戟，準備衝鋒。

  驀地，幽州軍外圍一陣混亂，朱靈統帥上千騎兵一下刺穿了幽州軍的輔兵防線。由於輔兵脆弱，又是突襲，輔兵倒退把陷陣營擠著後退，瞬間亂成一團。龍且隻一愣，拍馬衝向袁紹，不論怎樣，擒賊擒王總是不錯的。

  當——

  槍戟碰撞，袁紹連連後退，虎口迸裂出血，心下駭然。龍且麵不改色，喝道：“袁紹，受死吧！”金槍如蛟龍出海，直取咽喉。

  “休傷吾主——”

  朱靈的大刀橫切過來，硬是磕開金槍，回頭對袁紹說：“主公快走！”

  有朱靈和他的騎兵大軍攪局，一場殲滅戰因為不能斬殺袁紹而變得不完美。龍且惱火不已，金槍狂舞，誓殺朱靈。在武功上，朱靈也就是二流，連一流都不到，但拚死護主，竟然和龍且過了十餘招，雖然頻頻遇險。又有數十個袁軍騎兵，從三個方向攻擊龍且，救了朱靈，瞬間退入騎兵大隊。

  龍且見大魚跑了，對雜魚沒什麽興趣，打馬便回。正遇上李清，龍且道：“君安，如何朱靈會來？裴

  元紹沒有截住他嗎？”

  李清搖頭道：“我也不知內情，這下麻煩了。”

  因為是數千騎兵來回奔襲，幽州大營沒有騎兵，袁紹、朱靈逃之夭夭，幽州兵隻能幹瞪眼。李清建議襲擊袁軍大營，就算跑了袁紹，也得摧毀他的勢力。

  龍且采納，親自帶兵過河。袁軍大營是郭圖主持大局，接應袁紹回營之後，對幽州軍的反擊早有準備，就一個字——撤。

  隻有撤，袁軍損失慘重，隻有騎兵完整，不撤就得被包餃子。

  袁紹垂淚道：“我袁本初竟然落到這步田地，幽州兵不肯放過，上天入地，還能往何處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