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這是軍事堡壘一般的城市，由於這兩年水災頻繁，上級官府決定撥款修建新城。舊城不包括在新城裏麵，是兩個獨立的區域，新城建好之後，舊城進行一定程度的修葺，依舊住人且駐軍，但會蛻變為新城的“衛星城市”。

  這個計劃停留在紙麵上，第一筆撥款還在路上就被截下了，之後晉王發下命令：隨時準備和吳國進行城池的交割工作。

  揚州刺史呂範和揚州都督牽招級別不夠，不明白為什麽要把大好江山白白送人。吳國想要？可以，隻要能打下來，別說合肥，就是鄴城也是吳國的！

  但王命不可違，林寧親自簽發的命令語氣嚴厲，不容置疑，兩人都知道違背命令的後果是什麽。國際形勢總是一波三折的，命令下達沒多久，吳國北境占據徐州的廣陵，其設立的徐州刺史諸葛瑾集結部隊，巢湖附近吳國水師也大量遊弋。

  戰爭一觸即發。

  兩人高興了，也把軍隊召集起來，給後方去信要求增兵。結果沒等幾天，形勢再度變化，吳國主動削減了北境的軍隊，劍拔弩張的氣氛趨於緩和。又過兩天，晉國使者從荊州來，宣讀晉王旨意：晉吳兩國達成互不侵犯協議，吳王決定不給反賊劉備一針一線的幫助，為了感謝吳王的深明大義，晉王決定把巢湖以北原本奪自吳國的土地，包括合肥，一起還給吳王。

  牽招拔劍斫石，氣憤道：“大王身邊有小人，有小人啊！”

  “這是樞臣戲公的建議。”使者說。

  牽招張口結舌半天，也不敢把矛頭對準一位軍機大臣。呂範沉穩一些，詢問接下來怎麽做，使者道：“原本晉王想把合肥還給吳國，借此使吳國中立，但吳王麾下文武對於是戰是和爭辯激烈，尤以中護軍吳郡太守周瑜最是主戰，吳王為其動搖。戲公便建議先割讓合肥，並承諾剿滅劉備之後，將江夏和竟陵以南一並割讓。吳國不費一兵一卒就得到數百裏沃土，吳王這才堅定了信心，不再參與江南的戰事。”

  “大王還要割讓江夏？打都沒打，就割讓那麽大的一個郡？”牽招吃驚地說。

  呂範沉聲道：“大王所謂的承諾，是真的，還是敷衍吳國的？”

  使者微微笑著說：“這個嘛，就不是小人所能知道的了，使君可以自己去問大王。”

  林寧向來重信守諾，當然，國與國之間爾虞我詐，林寧耍無賴也不會有人說他什麽。很多不知情的人都在猜測，認為晉王把合肥實質性割出去了，江夏則是空頭支票，等滅了劉備，馬上就對付東吳。割江夏？估計晉王的想法是把建業都占了。

  隻有少數人知情，林寧真的打算把江夏割給東吳，絕對不打折扣。

  這時候已經是九月中旬了。

  秋雨時節，天氣轉涼，林寧巡視長江，親自到了江陵。他得到的消息是江南有大舉動靜，劉備有意在漢水一帶用兵，因為關羽被困在江北一個多月了，再不救援，就是能找到關雲長，估計也成餓死鬼了。

  南郡太守丁啟、鎮國將軍孫立、折衝將軍廖化、奉義將軍黃祖四人以及從屬迎接晉王入城，介紹時林寧格外注意暫時作為孫立參軍的鄧芝。鄧芝年輕啊，見到聲名在外的晉王手心冒汗，林寧笑著對他說：“伯苗年少有為，有沒有想過到陛下身邊做事？”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人才難得，如今孤要對付劉備，凱旋之後當在陛下麵前舉薦伯苗。現在，孤封伯苗為郎中，令隨左右，可否？”

  林寧最後既是問鄧芝，也是問孫立，因為鄧芝名義上是孫立的下屬，問一句是有必要的。孫立當然不會忤逆晉王的意思，鄧芝滿心歡喜地接受了這一任命。郎中原是尚書的屬官，這個尚書指的是尚書台官員，林寧改革官製之後，尚書台被廢，化為六部，郎中演變成了和議郎、侍中一樣的顧問職務。所謂顧問，官職不高，也沒什麽權勢，顧問顧問，光顧著問了，做決定的是君王，顧問本身隻能施加影響。但林寧一上來就給鄧芝郎中職務，又說回去之後舉薦，明擺著顧問是臨時的，鄧芝以後前途無量。

  到了太守府，林寧居上位，餘者依禮而坐，鄧芝沒有座位，站在林寧身邊。

  “關羽怎麽樣了？”

  廖化站出來道：“稟大王，自從戰船被燒，歸路阻斷，關羽攻取了一座小鎮，並以此為據點準備堅守。但小鎮沒有城牆，也沒有足夠數千大軍的補給，關羽坐吃山空，在王師圍困第十四天突圍。而關羽剩下了不到兩千人，為了不被餓死，兩千人化整為零，成了盜匪，頻繁出沒村莊劫掠，現在被王師剿滅了一部分，還有相當一部分為了生存在各地流竄。”

  林寧嗤笑一聲，做出評價：“困獸猶鬥。”又問起關羽本人的下落。

  廖化搖頭道：“關羽及其主要部將下落不明，可能趁著化整為零，偷偷尋找渡口溜回江南了。”

  在座的人大部分在心裏搖頭：關羽是個倔驢，剛愎自用，他不會投降，更不會帶著恥辱一個人跑回劉備身邊。再說了，劉備在腳跟還沒站穩的情況下就急著拉上兵馬北上，除了救援關羽，實在沒有別的理由。

  “晉王，臣有話不知當不當講。”鄧芝退到一邊說。

  “孤這裏沒有不能說的，伯苗盡管直言。”林寧覺得年輕人需要鼓勵，鄧芝畢竟是曆史已經證明的可塑之才。

  “臣近日推演關羽化整為零之後的所作所為，關羽是在無奈之下分散了部隊，如果是新兵，化整為零之後所謂的軍隊也就散了，這些人會淪為真正的盜匪，被王師剿滅。能被帶著北上，由關羽統領的部隊，必然是劉備積攢多年的精銳，化整為零是一種戰術，既可以讓軍隊各自覓食，也可以在援軍抵達的時候重新集結。”鄧芝篤定地說。

  林寧嗬嗬一笑，他也算是像模像樣的古人了，征戰半輩子，對封建軍隊再了解不過。正如鄧芝所說，新兵是不可能化整為零的，封建軍隊並非近現代的脫產化職業軍隊，讓他們化整為零純屬是自己不想要這支軍隊了；如果是老兵，或者老兵比例較高，化整為零未嚐不可一試。就像關羽現在這樣，化整為零在一個可控的範圍內，不會離得太遠，隻要劉備有所動作，他這裏便可以再度集結。當然，就算是有骨幹老兵，有相當可靠的軍官團體，封建軍隊化整為零之後全部歸隊也是不現實的，再加上關羽是在缺衣少食的情況下采取了這一手段，還有晉軍圍追堵截，兩千人最後能收攏回來一半就不錯了。

  “那就繼續尋找關羽蹤跡，能找到就出動大軍追逐，能抓活的最好，抓不了活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林寧淡淡地說。

  “諾！”

  林寧想到關羽守徐州被曹操所擒，史書對此記載簡略，但也可以看出關羽是在曹營效力的。有沒有演義上的約定，什麽“但知劉皇叔去向，不管千裏萬裏，便當辭去”之類，信則有，不信則無。你不能說曆史上關羽真的棄曹操而去回投劉備，所以就有約定，曹操還說“彼各為其主，勿追也”，隻能說惺惺相惜罷了。但從曹操能在初期留住關羽，說明這個人是可以招降的，如果不是後來得知劉備的消息，為曹操效力一輩子就是關羽的歸宿。關羽不像高順，曹操問什麽都是沉默，表明了“愛咋咋地，腦袋大了碗大個疤，老子誓死不降”。但讓關羽投降的前提是劉備死，而且劉備不能死在林寧手裏，這就麻煩了。所以最後林寧也不多說，能活捉就活捉，不行就殺掉，固然人才難得，關羽這樣的人才他也有不少，再者老關性格缺陷明顯，想對付他不用呂蒙陸遜，拉一個受過軍校教育、能揣摩人心的晉軍將率都行。

  劉備有一個方麵比林寧強，那就是他也繼承了北楚的水師，並且是比較強的那一部分。林寧任命的水師都督文聘在襄江訓練水師，這次南下也隻是一次例行巡視，所以荊州水師沒有調動。劉備卻直接把江南的水師拉過來了，封鎖了長江水麵，甚至漢水也受到威脅，晉軍必須向北撤退一段距離才能確保脫離湘州兵的監控範圍。

  晉軍沒有水師控製長江，劉備就可以輕而易舉把關羽及其殘部接回江南，隻有關羽將散落的部卒收攏，才是唯一攔截的機會。因為晉軍在江陵屯集重兵，關羽不可能從江陵走，而避開江陵最快返回江南的路，隻有孱陵。

  除了孫立和廖化，林寧身邊稱得上大將的沒幾個，內衛大統領許褚是時刻不離身邊的，但他不適合這種狙擊任務。而除了許褚，就隻有年輕氣盛的龐德跟隨林寧到了江陵。龐令明驍勇善戰，但因為資曆不深，戰功不夠，晉國初建時隻被封了十三太保，就這還有不少聲音反對。

  沒有猶豫，林寧決定把這個任務交給龐德。想到他曆史上的結局，為了保險，還得多叮囑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