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封禪(十二)
作者:
溫風 更新:2021-03-18 15:27 字數:3232
從南方來的,多半是曹操發覺不對派來的後援,反正蜀軍不指望成都能在這時候派大部隊接應。
劉循、劉璝和跑過來的吳蘭相視苦笑,血都要涼透了。奮戰一夜的結果,還是死到臨頭嗎?
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對方絲毫沒有藏頭露尾的意思,恨不得把大旗打到天上讓天下人都看見。
大旗上,一個“蜀”字迎風狂舞。還有兩麵副旗,一是“驃騎將軍”,二是“張”,表示來的是蜀國驃騎將軍張任。
塵土飛揚,戰馬奔騰之勢驚天動地,也不知來了多少大軍。劉循等人驚喜之餘,不免納悶:蜀國就那麽點象征性的騎兵,估計不到一千,看這陣勢張任至少帶了兩三萬人馬,這麽多騎兵,從天上掉下來的嗎?沒聽說張任會巫道之類的法術啊……
夏侯淵吃了一驚,這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本來啃下麵前的蜀軍就夠受了,又來一支生力軍?他歎息不已,其實他也不信蜀國有這麽多騎兵,但就算是疑兵之計,也得有疑兵才行,這支疑兵龍精虎猛,足夠扭轉戰局了。夏侯淵隻有下令撤退,親自帶人殿後,不和來者交戰,逐漸脫離戰場,下了官道,從另一側的野路逃之夭夭。
奔馳地蜀軍看似迅捷,一直到曹軍跑得遠了才接近劉循等部,緩緩降速。離有一百米時,隊列基本停下,爆發的塵土隨風而去,一點兒沒有吹到劉循這邊。劉璝和吳蘭暗暗點頭:張將軍心細如發,這方麵得學學。
眾人這才發現這隊騎兵人人蒙著麵罩,可能是事起倉促,有長有短,沒有統一規格,還有的顏色花裏胡哨,估計是麵罩沒領到自己隨便扯了一塊帶上。騎兵集體下馬,張任扯掉麵罩,過來拜見世子,到了跟前還不等彎腰,被劉循扶住胳膊,動情道:“我的小命都是將軍救的,俗禮就不必拘泥了。”
張任是豪爽漢子,聞言直起腰道:“殿下,形勢危急,蜀王不知生死,我等請出巴侯暫攝國政。蜀王和殿下都不在成都,以至人心惶惶,巴侯深知曹操會對殿下不利,故在秦先生出發同時命末將挑選得力騎手,日夜兼程趕來救援。賴世子洪福齊天,末將總算趕上了。”秦宓已經過來,就站在一邊看著,和張任點頭致意。
吳蘭忍不住好奇道:“張驃騎,你有多少人馬?”
“八百人。”張任歎息說,“蜀中的馬匹太過溫馴纖細,隻能作為馱馬,所以蜀國的騎兵十分稀少。這次情況緊急,能抽調的都抽調了,連巴侯的儀仗隊都沒放過,不過世子無事,一切便值得的。”蜀國隻有一支成建製的騎兵隊,即郎中令統領的蜀王禁衛,可惜李嚴跟著劉璋去了雒城,這支騎兵自然要隨從左右,估計被曹操收編了。
“那為什麽……”吳蘭沒說完,他已經發現了玄機。
不止是他,劉循和劉璝也發現了。煙塵散盡,視野清晰,就可以看到戰馬後麵拖拽著枝杈橫分的木頭,茬口嶄新,應該是臨時砍下來的。張任證實了這一點,吐口氣道:“接近殿下大營之前,斥候探得戰鬥激烈,末將深知八百人加入戰場無濟於事,為了嚇退曹軍,便砍伐樹木,綁住馬尾,跑動之間帶起的塵土像是成千上萬的大軍。實在是沒有辦法,末將一度擔心耽誤的時間會讓殿下受窘,請殿下恕罪。”難怪麵罩顏色都不一樣,爭分奪秒能做到這個地步也不錯了。其實用不用麵罩也不是大事,但張任下了命令,強製所有人“有困難要上,沒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硬是把裝備配齊了。
劉循笑道:“要說受窘,我可是一夜都很窘迫,將軍耽誤的那點時間不算什麽。相反,將軍臨危不亂,智計退敵,以及愛兵如子,是我學習的榜樣。”
張任連稱不敢,說:“時間緊迫,曹操一旦反應過來,脫身不易,殿下速速離開吧。”
劉循回頭看了一眼道:“除了將軍的八百騎兵,我手下都是步卒,從什邡到成都雖有官道,卻要經過沱江支流,恐怕曹操不肯幹休,派人追殺。”
張任想了想道:“二王子在新都那裏有多少人馬?”
“二弟的兵馬是水軍,就夾在沱江支流中間,靠近湔水上遊,船隻有三百,多是艨艟快船,用於水上作戰,水卒不會超過三千。”
益州除了擁有都江堰的成都平原這塊寶地,水路網絡也是很發達的。所以蜀國的騎兵可憐兮兮,步軍和水軍卻編製整齊,戰鬥力不俗。張任笑了,說:“曹操沒有水軍,就算想危害二王子,稍有風吹草動,二王子就會警覺。李令君去了二王子那裏,有他協助,此時二王子的水軍應該已經順著沱江西行。世子殿下隨末將急行軍,用不了兩天就能在沱江回合了。嗯,因為二王子走水路,肯定快多了,我們得抓緊時間。”
“那就走吧。”劉循不是拖拖拉拉的人,盡管戰鬥了一夜,個個疲憊不堪,但生死存亡之際,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劉循的坐騎經過一夜折騰,雙腿直打哆嗦,畜牲的耐力畢竟不能和人相比。張任把自己的戰馬牽過來,確實漂亮,棗紅色,高大威猛,應該是從西北購買的,益州本土沒有這樣的“高富帥”。
“殿下騎末將的馬就是了,此馬產於涼州,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喚曰萬裏無形嘯風胭脂獸,日行千裏,端的驚人。”
名字還挺長,至於日行千裏雲雲,劉循是不信的,不說益州鬼地方山區縱橫,就是全換平原,撒歡了跑兒一天也跑不了五百裏,耐力跟得上嗎?他不去接韁繩,笑笑說:“將軍龍駒,我就不奪人所愛了。再者,我與諸位兄弟並肩而戰,此時得脫性命,就沒有我騎馬其他人走路的道理。我與兄弟們一起步行,將軍率騎兵開路,讓斥候警醒一點,別被曹軍摸到身邊。”
張任好說歹說劉循就是不聽,最後還把自己的寶馬讓給秦宓乘坐,秦宓是文人,你讓他跟著大軍玩急行軍那一套,不等到目的地就得出人命。這個時代文人和文人還不一樣,有的文人除了讀書就是讀書,有的除了讀書還練劍,有的不僅讀書練劍還學拳腳功夫,秦宓屬於第二類:一邊讀書一邊練劍。你讓他給你表演一套劍法沒問題,甚至找個士兵和他單挑也沒問題,但讓他陪你馬拉鬆上百裏,就太為難人了。
最後張任妥協了,轉身上馬的時候在心裏想:蜀王,你有個好兒子。
這一路上張任掐著時間很規律地派出了斥候,反饋回來的信息確認沒問題了再趕路,由於點兒掐得好,蜀軍行軍是沒有絲毫停頓的。期間也有和曹軍斥候撞上,但對方隻是打個彎就跑,不願接觸。張任懶得管,距離成都就這點路,曹操有陰謀也來不及施展,隻要沒有大部隊攔截,什麽都好說!
與張任估算的一樣,李恢到了新都說服劉闡,馬上帶著船隊順沱江西行,然後在成都附近的水麵也就是郫縣地界等待劉循。水路如飛,等劉循趕到郫縣,劉闡都睡了一覺起來吃午餐了。兩軍會師,又控製著郫縣進入成都的唯一水路,再沒有人能擋住他們回家的步伐。
隻是,就在這一兩天的時間裏,蜀國局勢走向了變幻莫測。
劉璋到了雒城,不出所料被曹操扣留,並在受逼不過的情況下寫下數份詔書,送達郡縣。要求各地解除武裝,向曹丞相投降,見到曹軍不得抵抗,由曹軍接收城池。
結果可想而知,一場巨大的動蕩席卷了益州地界,包括獨立在外的漢中都受到波及。
益州北部,準確的說是成都以北,曹軍重點駐紮地區,很多郡縣都接受了劉璋的詔書,曹軍一到,立馬開城迎接。曹操因此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半個益州拿到手了,還是比較菁華的地域,這得感謝劉焉劉璋父子的努力,把益州經營成了富饒美好的世外桃源。不過,成都還在蜀軍手中,附近的郡縣和南部郡縣,也在觀望。如果曹軍迅速拿下成都,他們也不敢抵抗太久,畢竟老曹的名聲不好,屠城幹的多了!如果拿不下成都,曹軍在益北的統治基礎淺薄,人心不穩,很可能蜀軍就翻盤了。
誰能笑到最後?
成都這邊,劉璋的兩個兒子安全回歸,一幹文臣戰將都在,兵馬也算充足,對守住成都伺機反攻以及解救蜀王的信心十分旺盛。當然,在此之前,還有幾個問題需要解決。
本來攝政的巴侯劉瑁在兩個侄子回來後,主動提出放權,由世子劉循以監國的名義統領蜀國。這個都沒什麽意見,就算劉瑁不說,有幾個耿直的大臣也要提的。然後是由劉循發下詔書,對之前劉璋的投降詔書予以否認,不是否認詔書的真假,而是指出詔書並非蜀王真心實意下達,是曹操老賊逼迫折磨之下的產物。又號召不明事理投降過去的郡縣立刻反正,與曹軍鬥到底,在曹操沒有鞏固基礎之前,曹軍死一個少一個!
最後,劉循發布全國戒嚴令,調動軍隊、收集糧草統一發到成都,與曹軍一決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