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黃敘忽然想起曹昂，這個隱患不除，和曹休裏應外合，許昌頃刻失守。

  可是曹昂不好對付，手下的典滿和上百虎衛更是驍勇善戰，黃敘就隻有守北門的五百禁軍和臨時征召的一千多百姓，根本抽不出人手。思來想去，黃敘覺得隻有聯絡在許昌的錦衣衛了，他沒有調動錦衣衛的權限，頂多知道一個接頭地點。

  這就夠了！

  爭分奪秒，讓禁軍在外麵把守，黃敘隻身進入北城的一處暗巷，摸索著找到左邊第六個窗戶。他有規律地敲了三下，停頓三秒，再敲三下，窗戶後麵有人出聲：“這麽晚了，是抓藥的嗎？”

  “婆娘懷了身子，來抓安胎的藥。”

  “要多少？”

  “隻要兩副。”

  吱呀，窗戶開了，黃敘背對窗戶，往裏麵丟了一張紙條，然後就走出暗巷，帶上禁軍繼續趕路。

  曹昂趕到皇宮的時候，耿紀等人已經各奔東西，隻有王允和伏完帶領私兵七八百人，守禦皇城。曹昂在牆角下看看虎衛，不過兩百人，連攻城器械都沒有，要攻破皇城除非個個都身懷絕技，飛簷走壁如履平地——問題是可能嗎？平時找這樣一個高手都難，還想批發呢？

  隻猶豫片刻，曹昂做出決定：與曹休裏應外合，曹休有五千兵馬，隻要順利進城，不到天明就可以把局勢穩定下來。

  在離開皇宮之前，曹昂放飛了三隻鴿子，內容都是一樣的，向曹操報告許昌變故。

  曹休的軍營距離東門最近，為了趕時間，肯定不會繞路。曹昂帶人去了東城，遠遠望見城樓的時候，喊殺聲也飄了過來。

  變故太快，曹休措手不及，耿紀等人也沒有多少時間準備周全，比如把城門用沙土堵死，有時間的話最好，沒時間也顧不得了。曹休分兵攻打四門，其它三門都隻是象征性派點人牽製，東門則親自領三千大軍強攻。騎兵不擅長攻城不假，匆忙間趕製不了攻城器械不假，曹休本人也不是攻堅高手不假，問題是耿紀也不是天生的大將，更不會守城！

  這一點很致命。

  三千大軍齊攻，耿紀手上隻有五百禁軍和一千多強征上來的百姓，一打起來顧此失彼，漏洞百出。開始隻是試探，曹休心中有底之後，攻勢如狂風暴雨，耿紀沒了方寸，曹軍踩著戰友的屍體爬上了城牆，禁軍本就是曹操出錢招募養活的，麵對曾經的“自己人”指望他們打硬仗是不現實的。這要是耿紀一手帶出來的部隊沒什麽，當第一個曹軍登城成功，禁軍如果有死撐到底的意誌，至少還可以在城頭血戰半個時辰，然而……

  咣啷——咣啷——

  一個接一個將兵器扔掉，禁軍士兵連連後退，發現沒路後

  ，開始大叫“投降”。

  “我們是被脅迫的，我們是自己人！”

  耿紀氣得要死，但無力回天了。有幾個士兵用眼睛盯著他的後腦勺，互相使個眼色，從後麵把他撲倒；耿紀猝不及防，被幾個人壓著掙不脫，破口大罵道：“軟骨頭，辜負陛下信任，你們死後一定下地獄，閻王爺的油鍋燒開了等著你們！”

  這幾個抓了耿紀的士兵原意邀功請賞，也是為了保命，誰知道曹休一個不順心是不是要砍倆人出氣？結果耿紀剛烈，覺得無顏再見天子，長歎道：“陛下，臣無能，有負陛下重托，今日事敗，乃天意也！”

  被強押下城，東門已開，曹休策馬而來，耿紀冷笑一聲，向天吼道：“陛下保重，臣去了！”不知哪來神力，一下掙脫鉗製，如一道閃電，擊向前方，撞死在牆根下，左右皆駭然。

  曹休來晚一步，見了屍體，原因大概也猜到了，冷哼道：“愚忠！”他一揮手，“所有人，隨我殺奔皇宮！”

  曹昂在前往東城途中，被一隊神秘人狙擊。曹昂從來沒想到會有這樣的部隊，神出鬼沒，比影子還要可怕。轉眼間，四麵八方射來了利箭，不過十幾支，但每一支箭要麽中額頭，要麽中心髒，要麽中咽喉，都是要害，一個眨眼就奪取了十幾名虎衛的性命！這些虎衛不可謂不勇猛，卻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就倒下了！

  戰鬥爆發在街角，曹昂等人剛剛冒頭就受到打擊，馬上又縮回去，以房屋作為掩體。典滿試著帶人衝了幾次，隻要動作幅度或露出的麵積過大，如鬼魅般的箭矢就會飛來，又有兩個虎衛因為慢一拍被射殺。

  曹昂寒毛直豎，許昌城裏什麽時候藏著這麽多百步穿楊的高手？而且肯定接受過集體訓練，配合性相當緊密！思來想去，隻有林寧在許昌布局的可能性大。今天的叛亂經過縝密計劃，林寧也一定或多或少參與其中，不然哪有這麽巧會在這裏遭到打擊？

  剛想通這一層，忽聽遠處馬蹄聲驟起，曹昂精神一振，大規模的騎兵出現——隻能是曹休進城了！

  對麵靜悄悄的。

  曹休帶人經過這條街道，沒有任何反應，曹昂出來相會，什麽都沒發生。許昌的錦衣衛本就不多，一次性出動十幾個是極限，以自身安全為第一要務，去和一支軍隊對抗，錦衣衛當然要退。

  曹昂說了原委，曹休道：“沒想到林寧的勢力如此恐怖，公子放心，等肅清亂黨，我就著手清除林寧的細作。”

  曹昂道：“這些以後再說，叔父，我們馬上去皇宮，不能讓天子被亂賊挾持。”

  此時前半夜剛過，進入後半夜的醜時。

  曹休趕到皇宮之前，黃敘已經領著禁軍回

  防，在皇城上麵俯瞰整座城市。當東門被攻破的消息傳來，黃敘就知道大事不好了，誰能想到曹休這麽猛——主要是禁軍反複，太不靠譜。他立刻想到曹休的目的，隻有皇宮，本來論速度曹軍都是騎兵，他落後一步，但在營造皇宮的時候，靠近北門，離北門最近。

  黃敘緊趕慢趕，總算先一步進入皇城。

  漢獻帝為了表示慰問，和伏皇後、王允、伏完等人登城給士兵打氣。禁軍多數人還是想著一旦曹休打過來，不出力磨洋工，事情不妙了就投降，驟然見到天神般的皇帝，心裏先存三分敬畏，不由自主地跪倒參拜。

  “諸位愛卿平身，平身。”

  黃敘拜過之後，跟著漢獻帝慰問士兵，也就走個過場，連過場都是潦草的，時間不允許領導們作秀太過分。然後黃敘趁著最後一點時間請求皇帝和王司徒、伏國丈，把七百多百官私兵的指揮權以及宮內所有宦官、宮女的指揮權交給他。

  王允等人都是一愣，要兵馬的指揮權也就罷了，怎麽連宦官和宮女也不放過？沒卵子的男人和女流之輩能打仗嗎？

  伏完道：“黃將軍何意啊？”

  黃敘道：“能用一個是一個，戰場上沒有男人女人的分別，想活命，就得拿起武器。陛下，東門既破，耿少府必然殉國了，西、南二門，韋司直和金侍郎都在帶兵趕回，但他們和曹休的騎兵比起來，不如臣的路程近，所以無法進入皇城，隻能在城下和曹休作戰……”

  所有人都懂他的意思：沒有城牆庇護，禁軍又是剛剛收服，韋晃、金禕必死無疑。

  漢獻帝痛哭流涕道：“累忠臣奔波無功，白白丟了性命，此皆朕之過也！”

  黃敘單膝跪地，大聲道：“陛下，臣誓死保衛陛下，隻求陛下信臣一次！”

  不等漢獻帝說話，王允道：“就算黃將軍拚死守城，又能守住多久？不如護送陛下突圍，許昌距黃河不遠，老夫聽說黃河以南五十裏之內，皆是晉公轄製。隻要到了黃河附近，陛下就安全了。”

  黃敘不同意，理由是太危險了。

  王允和伏完卻堅持突圍，因為有一線希望總比坐以待斃好，黃敘道：“陛下萬金之軀，曹休所部皆是騎兵，臣就算冒死護送陛下突圍成功，也不敢保證就能回到晉公治下，請陛下三思，三思。”

  大敵當前，意見不一，這很致命。

  王允伏完都是皇帝心腹，受的信任黃敘自然比不上。兩個老家夥在漢獻帝耳邊你一言我一語，終於堅定了漢獻帝的心思，命黃敘收拾人馬，等韋晃、金禕帶兵趕來，合為一股，殺出城去。

  黃敘張張口，漢獻帝握著他的手深情道：“朕的身家性命，就全托給將軍

  了。”把他的話全給堵了回去。

  為了平衡黃敘的情緒，漢獻帝當眾宣布，封他為前將軍、許昌侯，持節便宜行事。黃敘的確說不出話了，短短不到半天從虎威將軍連跳數級成為前將軍，從關內侯升到列侯，還給加了持節，大漢朝開朝以來，官運亨通的人不少，如黃敘這般的還真是第一人！

  可是有什麽用？

  黃敘氣死了，但皇帝決心已定，就算翻臉，禁軍也不會聽他的。無奈之下，他認真思考把皇帝直接帶到河北軍控製區的可能性，雖然渺茫，試一試也行吧，反正都這樣了，最差的結果就是皇帝再被抓回去。

  想通了，黃敘衝王允伏完笑了笑，釋放善意。

  “陛下既然決定了，臣隻有遵命。司徒、國丈，稍後勿離陛下左右，下官衝殺在前，為諸公開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