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一統華夏(五)
作者:溫風      更新:2020-12-24 13:22      字數:3271
  曹操這一走,許昌最有話語權的無疑是五官中郎將曹昂,負責統領內外禁軍和監察文武百官。

  本來就是長子,老曹又把他安排在利害位置,以曹昂為核心的利益集團已經形成,再過兩年,縱然老曹不滿意,想廢長立幼都得掂量掂量。曹昂這人的確有本事,孝順有禮,從不因為自己的身份怠慢士人,哪怕是販夫走卒,也能與之談笑風生。

  大軍出征不久,許昌暗流湧動,引起曹昂警覺,但他不動聲色,著手安排一番,然後就是靜觀其變。

  這天散朝,王允拉住曹昂,請他到家中做客。曹昂對王司徒是相當尊敬的,王司徒已是花甲暮年,德高望重,因為計殺董卓和營救皇帝,倍受士林敬仰。對王司徒的邀請,曹昂不好不去,結果到了目的地才發現,不止請了他一個,國丈伏完也在。

  和野心日益增長的老爹曹操不一樣,曹昂對漢室充滿同情,或許終有一天他會因為時局推動而推翻大漢朝,但手段不會太過殘酷。曹昂見了伏完,兩人都沒有太熱情,曹昂習慣了和這些漢臣保持距離,伏完純粹是鄙夷曹操的出身,恨屋及烏罷了。

  今天的氣氛不對勁。

  跨過門檻,進入中廳,曹昂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他不動聲色地側個身子,讓親兵離去,王允問了一句,他回答:“有禮物在外麵忘了拿,這就取來送與司徒。”

  王允笑道:“老夫請公子屈尊到府,本無他意,公子何須多禮?”

  曹昂道:“昂,晚輩也,公,長輩也。晚輩拜見長輩,哪有空手的道理?”

  一番客氣過後,王允坐主位,曹昂、伏完入席,相對而坐。曹昂的親兵遲遲不回,王允終究心虛,懷疑是不是調兵去了,就在他坐立不安的時候,親兵返回,手裏捧著錦盒。

  錦盒窄長,曹昂起身揭開蓋子,從裏麵取出一份卷軸。王允暗地裏捏了一把汗,嗬嗬笑道:“公子的禮物,必是名家精品。”

  卷軸由兩個下人展開,入目即是飛揚恣肆、鐵鉤銀劃的字體,透著一股大氣磅礴、藐視天下的豪情。王允離得遠,老眼昏花,下到近前欣賞,伏完也湊過來,頓著拐杖讚歎道:“好字,好字,不知是何人手筆?”

  王允去看左下方,沒有落款,也沒有印章。

  曹昂微微一笑,說:“此乃吾父親筆所書,是他早年的一首詩,名曰《薤露行》。”

  王允演技自然,讚美不已,伏完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笑容都僵了,半天才把錯位的情緒恢複過來。曹昂眼神轉到他身上,伏完勉強道:“好,好字,好詩。”心裏卻想:老賊的東西,有好的嗎?

  重新入席,王允拍拍手,菜品陸續斷上,

  都是精致佳肴,符合儒家“膾不厭精,食不厭細”的標準。曹昂吃了兩口,就聽王允在上麵說:“公子可學過‘周召共和’的故事?”

  曹昂放下筷子,恭謹道:“昂有聞之,周定公和召穆公真是人所共稱的賢臣啊!”

  王允道:“自古神器更易,天數有變,此自然之理。高祖乃赤帝之子,斬白蛇起義,漢室曆傳四百年,遭天下蕩覆,黔首之民,輾轉於荒山溝壑,掙紮求存,白骨曝野。今曹丞相與晉公並為社稷重臣,當知黎庶艱辛,若能效周召共和之事,不失為千古美談。”

  曹昂笑道:“吾父早有此意,奈何晉公不允。”

  伏完冷笑,王允看了他一眼,說:“若不能效法前賢,老夫亦知天命也。漢室氣數已盡,當以青帝代赤帝,曹氏正應於青帝一脈。老夫曾問於太史令,方知炎漢帝星隱匿不明,曹氏乾象,極天際地,言之難盡。又上應圖讖,其讖曰:鬼在邊,委相連;當代漢,無可言。言在東,午在西;兩日並光上下移。以此論之,則:鬼在邊,委相連,是魏字也;言在東,午在西,乃許字也;兩日並光上下移,乃昌字也:此是曹丞相在許昌受漢禪,代為魏號也。”

  曹昂差點被繞暈,驚得把酒壺杯盞都打翻了,守在一邊的侍女臉色煞白,伏地請罪。他顧不得理會,用一種受了委屈地聲調急促道:“司徒欲陷我曹氏於不忠不義之境地耶?圖讖之語,皆虛妄之事耳!吾父、吾諸兄弟若有篡逆之心,當使天雷殛之,永墮九幽地獄也!”

  古人相信誓言,但上位者的誓言,經曆過大風大浪的王司徒,那是絕對不信的。

  伏完道:“公子且住,老夫問你,國舅董承前番論死,尚有罪名,董貴妃乃天子妃嬪,汝父卻不顧天子哀求,縊殺貴妃,此乃無君無父、禍亂國家之舉!”

  曹昂心說我也知道老爹幹的不地道,但你也不能明目張膽的說吧,讓我連個回旋餘地都沒有。他把手握在劍柄上,麵對伏完道:“國丈隻顧說了吾父之罪,可知吾父之功否?”

  “汝父有何功勞?”

  “吾父為陛下平定四海,剿除黃巾,安撫黎民,使兗、豫之地,盡皆安寧,不複為盜。當此之時,吾父進欲北上燕、代,蕩平中原,退則盡一己之忠,為陛下守衛大漢疆土,何言無功耶?”

  伏完哈哈大笑道:“難道天底下隻有曹賊是忠臣,晉公和劉表、劉璋等人都是佞臣嗎?”

  “曹賊”兩個字一出來,曹昂就知道今天的飯局百分百是陰謀,也不和兩個老家夥廢話,向外喝道:“虎衛何在?”

  典韋隨曹操去了前線,留守許昌的虎衛由其子典滿統領,可見曹操對典韋父子的信任。典

  滿時任郎中,年輕氣盛,長的和他老子一樣,其貌不揚,挺有威懾力的。

  剛才曹昂讓親兵拿禮物,暗地裏卻通知典滿統領虎衛待命,典滿在外麵站半天了,一聽到曹昂的聲音知道不對,撞開大門就往裏闖。虎衛主力都在典韋手上,典滿統領的嚴格來說屬於預備役,訓練和裝備相比真正的虎衛差上不少。到了中院,忽見屋頂上四麵八方冒出弓箭手,對準衝到裏麵的虎衛就是一陣箭雨,同時湧出一批刀斧手,把通往中廳的路堵個嚴實。

  典滿的虎衛隻有兩百人,對方刀斧手加弓箭手得有五六百號,這一打起來頓時吃虧。

  好在虎衛是正規軍,王允伏完湊起來的人除了發下武器,也就是護院之類的壯丁,沒有軍隊的配合能力。典滿帶頭衝殺,一路殺到刀斧手中間,房頂上的弓箭手投鼠忌器,箭雨馬上稀疏,虎衛的壓力有所減輕。

  中廳,侍女已經跑光了。

  曹昂拔劍在手,見外麵打得激烈,這裏隻有自己和兩個老頭。他沒有大意,王允伏完既然都策劃到這一步了,怎麽可能沒有後手?

  伏完一直在笑,張狂恣肆,王允嘴角上揚,充滿褶子的老臉閃耀光輝:“公子,你若束手就擒,老夫保你不死。”

  “王司徒可曾想過,死了我一人,汝與伏國丈以及身後的一家老小,都要陪葬。”

  “公子可是想著拖延時間,等曹純帶禁軍相救?”

  曹昂默然,他的確是這麽想的。

  王允歎道:“曹純來不了了,如果沒有意外,他現在酩酊大醉,應該腦袋搬家了。”

  曹昂心中一痛,吼道:“你們對我子和叔父下了毒手?”

  伏完道:“這兩年耿紀、韋晃、金禕個個和曹純交好,因為曹純掌握著禁軍,負責許昌內外防衛。隻要曹操出征,曹純就會留守,耿紀等人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和曹純結交。”

  曹昂冷冷道:“縱然爾等害了子和叔父,文烈兄長領兵在城外五裏駐紮,聞得變故,頃刻可到城下,爾等沒有兵馬,隻有死路一條。”

  王允道:“公子和曹純死了,禁軍群龍無首,我等拿出天子詔書,禁軍必然倒戈。屆時城門緊閉,有禁軍守城,曹休所部多為騎兵,不便攻城。老夫與天子共守城池,最多半月,曹操軍中聽到許昌變故,必然軍心大亂,晉公可一舉攻破,曹操走投無路,滅亡隻在旦夕也。”

  曹昂道:“你們時機掐算得這般好,莫非和林寧有所勾結?”

  伏完得意洋洋道:“告訴你也無妨,早在冬初晉公遣使來朝,我等就定下計劃,為的就是誅殺國賊。”

  曹昂大怒道:“迂腐至極!吾父雖有跋扈之舉,仍尊奉天子,信守漢律

  ,若無吾父,天下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也!”

  對話到了這裏算是終結,曹昂上前欲殺二人,背後突如其來一陣勁風,慌忙躲避,回劍格擋。

  鐺——

  來者也是使劍,一劍逼退曹昂之後,對兩個老頭說:“司徒、國丈快去皇宮,保護陛下要緊!”現在的關鍵就看皇帝了,皇帝在誰手上誰就有主動權。

  王允和伏完齊聲道:“這裏就拜托黃校尉了。”兩人進入後堂,帶了一批護衛從後門出去,徑奔皇宮。

  曹昂盯著眼前的人:一身簡練短打,身材魁梧,手心都是厚厚的老繭,剛才那一劍雖然是偷襲,但行雲流水沒有任何滯澀,可見劍術超群。

  “足下好俊的身手,可敢報上姓名?”

  “曹公子有禮,敝人黃敘,無名小卒,不足掛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