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丞相府。

  大漢太尉的奏章慢慢悠悠，終於遞送到了曹丞相案頭。如其所料，林寧很不客氣地接受了晉公爵位，尚公主也沒有推托，但對於進京麵聖謝恩，他的借口是“公務繁忙，亂臣賊子多矣”，等華夏一統，就把陛下接到洛陽，到時候君臣在洛陽相見，豈不妙哉？

  曹操對此隻有哈哈一笑，這個駙馬爺要真來，他還覺得麻煩呢。殺不敢殺，囚禁不放又會讓天下人恥笑。

  不過，林寧提出一個新的建議：曹操有幾個女兒，年齡尚幼，正好，他林寧也有幾個兒子，年齡還小，結個親家如何？

  老曹真的仔細考慮了一番利弊，不禁心動。因為和林寧成了親家，好處是很多的，首先他就算最後失敗了，隻要保持低調，至少家族可以保全，這是好處。壞處也有，一旦曹林結親，很多人就會把他和林寧看作一體，麾下將士也以為有條退路，再遇到絕境能不能盡力死戰實不好說。

  這邊還沒考慮好，那邊崔琰和黃敘就到了。

  幽州使者團進入許昌城，怎麽高調怎麽來，崔琰買了各種吃食禮物，從進城開始逮著誰就是一頓狂發，還大嗓門宣傳：天子嘉獎林太尉，擢為晉公，還把公主下嫁；曹丞相更是要與晉公結為兒女親家，這以後啊，林曹一家，同為大漢皇帝效力，絕對是大大的好事。

  曹操懵了，沒想到林寧這麽不要臉，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大嘴巴到處傳播，這讓他措手不及。最主要的是，被林寧一攪和，黃泥巴掉褲襠，那是能說清的嗎？

  光一上午，跑過來東敲西問的部下就沒斷過，曹仁仗著和曹丞相是兄弟，等沒人了話也說的露骨：“大哥，真要和林寧結親啊？以後再翻臉，不論是哪個侄女在幽州，都不好過。”

  曹操氣道：“怎麽子孝你也信這種無稽之談！”

  曹仁道：“其實結親也不是不可以……”

  本來曹操就是這麽想的，讓他這麽一說脾氣上來了，又想到每個人都和曹仁一個想法，以後打仗不都得溜號？沉臉道：“休得胡言亂語！我與林寧勢不兩立，我為漢臣，林寧亂臣賊子，不服王命，怎麽可能結親？”

  曹仁一邊往外走，一邊嘀咕：“亂臣賊子？那為什麽給林寧晉公爵？”

  曹操還在生氣，程昱進來說：“稟丞相，幽州的使者到了……”

  曹操不耐煩道：“先安排住下，本相累了，改日再見。”

  程昱從容道：“諾。”頓了一下又說，“丞相，林寧故意攪亂是非，人心浮動，不可輕視。”

  “你有什麽辦法？”

  “丞相要有決心，可將使者斬首，則謠言不攻自破。”

  曹操翻個白眼，心說我吃飽了

  撐的？實力本來就弱，還去刺激林寧？以後敗了連條後路都沒有！

  隻聽程昱平靜地說：“丞相不敢痛下殺手，是怕斷了後路，若丞相真有決然抗衡之心，斬其使者，是最好的證明方式。丞相猶豫，正是害怕沒有退路，如此，何不降了林寧，也好過擔驚受怕？”

  啪！曹操拍案叫道：“程仲德，你——”

  程昱不慌不忙道：“若丞相真的失了雄心，立刻投降可保全家族富貴，也好過林寧大兵壓境再屈膝出降，徒受折辱。”

  曹操握緊拳頭，憤怒漸漸止息，腦海裏電閃雷鳴刀槍劍戟，一時躊躇不定。

  這時有人高聲道：“程仲德所言不無道理，丞相失了意氣，做屬下的也隻有跟隨。”是姍姍來遲的荀攸。

  曹操見了他，把拳頭放下，苦笑道：“你們兩個商量好了，來逼宮嗎？”

  荀攸道：“不敢，隻是來問丞相一句話？”

  “你問。”

  “叔叔和臧子源為了丞相，甘冒奇險而被林寧所禁，生死未明。二人都是天下義士，為的是漢室再興，乾坤規複，天子重新君臨華夏。而丞相意氣已失，則中原不日將為林寧所據，投降了也好過百姓受兵戈之苦。叔叔為了漢室可以去死，丞相一家更是世受皇恩，爵祿賞賜風光無限，一旦投降，置叔叔於何地？”

  說到荀彧，曹操沉默了。林寧當然不會殺荀彧，但也不會放回來，以荀彧的性子，投降是不可能的，隻能是無限期的軟禁。

  程昱接過荀攸的話說：“此外，丞相將天子迎到許都暫駐，雖然丞相問心無愧，天子肯定心有怨恨。投降林寧，天子必定被其接到身邊，稍有差池，就是滅頂之災。林寧的一句話，就可以要了丞相全族性命。”

  荀攸故意道：“丞相執意投降，我等自不敢違命。彼林寧者，實嚴敵也，新並關中，兵馬甚精，乘戰勝之威，伐喪亂之州，克可必也。且送家眷詣鄴，不然，將危。”

  曹操勃然大怒，指著荀攸道：“我曹孟德何等樣人？豈會將家小委質於人！”

  荀攸和程昱相視而笑，異口同聲道：“今我等可迎林寧，丞相不可也，何以言之？我等迎林寧，當以我等還付鄉黨，品其名位，猶不失下曹從事，乘犢車，從吏卒，交遊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丞相迎之，欲安所歸？”

  曹操心誌完全堅定，擺手道：“我意已決，凡敢言投降、與林寧結親者，皆斬！”

  二人躬身道：“丞相英明。”

  程昱道：“丞相，那使者……”

  曹操笑道：“本相不累了，現在就見，你們就在一邊，提醒本相不要為賊人所誘，最好還像剛才一樣不客氣。”老曹這人就這脾氣，逆

  境時最能忍讓，脾氣非常好，反倒是順境就開始翹尾巴，因此吃了不少敗仗，一度危及生命。

  這邊崔琰也夠累的，發禮物發的手軟，一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剛到館舍還不等屁股坐熱，典韋帶著虎衛過來了，對崔琰生硬地說：“先生，丞相有請。”

  黃敘忐忑不安，小聲問：“先生，不會出什麽問題吧？咱們剛才……這曹操要是惱羞成怒可就糟了。”

  崔琰笑道：“怕什麽？曹操除非真的發瘋了，不然是不敢殺我們的。”

  路上，黃敘親自駕著馬車載上崔琰，虎衛開道，看熱鬧百姓的百姓在兩邊指指點點，都說：“是晉公的使者，是來下聘的吧？”

  典韋不管不問，黃敘暗笑，現在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就算馬上辟謠也來不及了。

  使者抵達丞相府之前，曹操和荀攸程昱簡短討論了一下時局，荀攸道：“劉表不可靠，劉璋更不可靠，現在是被封王衝昏頭腦，對抗林寧借他們個膽子也不敢。所以丞相不要指望二劉，北方待不下去，退守益州是為上策。以益州天險擋住幽州鐵騎，慢慢恢複氣力，再與林寧逐鹿中原。”

  曹操道：“言之有理。”

  程昱道：“昱聞林寧回到幽州之後，多立新製，恐怕也有稱王野心。”

  “已經給他封了一個晉公，難道還要封王？”曹操自己先否決了這個建議。

  封異姓王對他來說弊大於利，如果林寧接受王爵那是昭告自己有異心，不利於河北穩定，但僅此而已了。弊端更多，首先是承認他怕極了林寧，王不同於公侯，有了王號，就可以真正建立一套班底，連朝廷都不用請示。林寧已經勢力滔天，再給一個合法的名義建立王國，他說什麽也不願意。

  程昱道：“昱的意思不是給林寧封王，而是說天下大勢紛亂至此，丞相短期內無法力挽狂瀾，不如把水攪混。”

  曹操笑道：“本相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說，在退往西南之前，給孫堅和項莊封王嗎？”

  “正是。”

  這是餿主意，但不得不承認，餿主意也是主意。

  封異姓王對曹操來說很冒險，但隻要逼皇帝一下，也不是做不到。朝廷下達的旨意，怎麽也是合法的，有了兩個異姓王，曹操再被封王天下人也就見怪不怪了。當然，曹操不會借朝廷的名義給林寧封王，林寧想當諸侯王隻能僭越自稱，以林寧的實力和天下形勢也無人可以反對，反對也無人可以對抗。

  以後天下的諸侯王除了林寧都是合法渠道封出來的，就算聯合也有一個由頭，曹操覺得還行。如果林寧真的一統天下，這問題留給他去頭疼，如果林寧意外身亡，河北基業毀於一旦，曹操認

  為自己也有能力處理。

  “你們認為封孫堅、項莊什麽王號為好？”

  還是程昱說：“可封孫堅為吳王，項莊為廣王，條件是聯合起來討伐林寧。”

  “就依你所言，過兩天我親自進宮向陛下請旨。”

  程昱老謀深算，提醒道：“異姓封王畢竟挑戰祖製，除了陛下，還有一班老臣必須安撫。最好讓曹純將軍帶兵進城，隨時聽候調遣，以防不測。”

  曹操冷笑道：“一幫老不死的，天天隻知道指責本相，殊不知本相奔波勞碌，為了陛下平定四海殫精竭慮。這次事關生死存亡，就是全都反對，我有虎賁在手，由不得他們多嘴！”

  老曹還不知道，日後因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計劃被全盤打亂，導致了更大的亂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