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策並不高明，之所以用，隻因為蒲亮出發前被徐庶拉過去說了悄悄話。

  徐庶說：“典軍將軍夏侯淵勇冠三軍，因之心高氣傲，恃勇為本，不謀智計。到了中牟，將軍可扮作曹仁敗兵，夏侯淵定然深信不疑，隻待城門開啟，一舉殺入城中，燒毀屯糧，則曹賊大勢去矣！”

  執行計劃時，蒲亮手心裏都是汗水，因為他也想到自己不太像敗兵。好在是黑夜裏看不清楚，白天望過去，精氣神這麽好的士兵是敗兵？換成誰也不信啊！

  城門緩緩開啟，蒲亮跳到嗓子眼的心落回肚子裏，握緊手中的刀，朝後麵打個手勢。“曹軍”人人繃緊神經，城門開了，吊橋也放下來，一切是那麽友好。夏侯淵下來之後，蒲亮帶人緩緩入城，走到城門中間，夏侯淵離近看清了當先的蒲亮真容，遲疑道：“我好像沒見過你啊……”

  蒲亮一邊往前走一邊點頭哈腰：“將軍沒見過末將是正常的，末將隻是曹仁將軍手下一校尉。”

  “那你的名字……”

  蒲亮已經很靠近了，和夏侯淵呼吸相聞，他的回答是反手一刀，與此同時大地顫抖，黑魆魆的地平線上，似有萬馬奔騰而來。夏侯淵臉色大變，被分了神想完全躲開來不及，拚著肩膀挨了一刀隨手拽過一個士兵擋在麵前，厲聲道：“敵襲——”

  此時大部分“曹兵”已經進入城門洞，蒲亮哈哈大笑道：“現在才醒悟，晚了！夏侯淵，認得你爺爺蒲亮嗎？”

  夏侯淵罵道：“原來是你這個手下敗將，林寧手下是沒人了嗎？竟然派你來！”

  “手下敗將”四個字激怒了蒲亮，大吼道：“留下你的腦袋，看看誰是手下敗將！”

  河北軍頓時和曹軍在狹窄的城門洞裏白刃相接，蒲亮不管別人，直奔夏侯淵。曹營兩夏侯，都是一流猛將，蒲亮這些年不在前線，多是管理後勤，平日裏因為自恃元老身份，雖不至於窮奢極欲，卻也不如征戰時期勤練武藝；兩人本就有差距，一個天天打仗，肌肉武技處於巔峰狀態，一個養尊處優，每天就是清點物資，清閑時喝點花酒，差距就更明顯了。

  夏侯淵粗粗過了五六招，心中有底，城裏的曹軍紛紛過來支援，一時河北軍不能抵擋，蒲亮躲過一刀，扭頭就跑。夏侯淵緊追不舍，對其他人說：“快，把敵人趕出去，關城門！”

  城外不斷湧入河北兵，城裏的曹兵也不斷趕來，奈何空間狹小，成了膠著狀態。夏侯淵追著追著到了城門口，蒲亮氣喘籲籲，一回頭就是一片雪光，頭腦空白，呆在原地。斜刺裏橫出一柄鐵槍，架住刀鋒，馬超手一抖，便將夏侯淵逼退。

  三千西涼鐵騎和剩餘的河北軍烏泱烏泱一片

  ，在馬超帶領下沒有遲滯，將好不容易殺到城門口正要關門的曹軍又打回去。城上陳到急得不行，想要強行關門，但看看黑色洪流一般湧進來的河北大軍，黯然搖頭，來不及了。

  夏侯淵不認識馬超，他搶過一匹馬翻身而上，喝道：“敵將通名——”

  馬超道：“吾累世公侯，汝閹黨遺醜，也配問吾姓名？”

  夏侯淵勃然大怒，眼看著河北軍摧枯拉朽一般控製了城門，既然中牟注定要丟，先殺了馬超再說。他不再注意蒲亮，一刀劈向馬超，兩人精神抖擻，一招一式都是科班出身，不同的是夏侯淵大開大闔卻又自成一派，馬超粗獷野性隨心所欲，大刀與鐵槍的碰撞震得耳膜發疼。

  蒲亮趁他們打鬥帶人衝進城中，直奔糧庫。陳到下來看見了也不理會，徑直來城門洞援助夏侯淵，尋覓半天終於見到殺得激烈的二人。

  虎步關右的夏侯妙才雖猛，武藝卻非絕頂，欺負欺負蒲亮還行，遇上五虎大將錦馬超，三十回合一過招式趨於散亂。夏侯淵不愧硬漢，不守反攻，拿出拚命地架勢，馬超愈發沉穩，避開一刀，銀槍如長了眼睛一般從詭異角度冷丁襲向夏侯淵後腦。本來以夏侯妙才的實力，馬超絕無可能在三十回合殺了他，但他受到大軍潰退影響，心境不穩，頻頻露出破綻，再不抓住機會馬超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眼看夏侯淵將要殞命當場，千鈞一發之際側麵忽然橫出一杆長槍，切入戰局的時機、角度把握得絲毫不差。馬超臨時變招，長槍隨之跟上，無論怎麽強攻都難以取勝，自然再也傷不到夏侯淵一根毫毛。馬超大為驚訝，他和河北軍中的許褚交過手，自認那已經是天下難尋的頂尖武者，據許褚說，曹營也有一員大將名為典韋，實力比他隻強不弱。可許褚描繪的典韋長相，和眼前身材也就是一般的戰將差距太大，肯定不是一個人，馬超沉聲道：“敵將通名！”

  “汝南陳到。”

  陳到報名之後對身後的夏侯淵說：“將軍，事不可為，我們這就收攏殘部回大營吧。”

  夏侯淵怒道：“丟了中牟的糧草，讓我如何向丞相交代？”

  馬超哈哈笑道：“既然不願走，那就留下吧。”

  陳到一振長槍，主動欺上去廝殺。夏侯淵說歸說，見河北軍漸漸控製局勢，再不走要麽成為俘虜要麽就得死在這兒，他歎息一聲，開始收攏士卒，準備突圍。

  期間馬超幾次想越過陳到擊殺夏侯淵，都被死死擋住，他看出來了，陳到的武藝已經達到當世一流水準，比他或許有差距，也極為有限。換句話說，不過上一兩百回合，兩人之間分不出高下。

  這時忽聽震天動地的響聲從城內東

  南方向傳來，而且不是一波，連續震動數次才有所平息。緊接著就是濃煙滾滾，火焰就像紅色的巨龍衝天而起，把厚厚的雲層都燒紅了。馬超臉色大變，如果他沒猜錯，東南方向是糧庫所在，這麽大的動靜，隻能是蒲亮中了埋伏。他逼退陳到，怒不可遏道：“你們在城裏有伏兵？”

  陳到道：“既然知道中牟的軍糧是一個陷阱，你們就該再謹慎一些的。”

  馬超罵道：“他娘的，給老子殺光曹狗！”

  陳到領著新兵掩護夏侯淵先走，說來也怪，陳到親兵隻有不到三百人，結成五個小陣，愣是牢固地站穩了腳跟，雖然河北軍殺得猛烈，卻被拖得半天不能前進。馬超要是出手勢必再被陳到纏上，城門洞實在太狹窄了，河北軍要追殺夏侯淵就得通過城門洞出城，被陳到親兵拚死狙擊，一時間無計可施，眼睜睜看著夏侯淵和一群敗兵逃之夭夭。

  等夏侯淵走了，陳到且戰且退，出了城門洞也很快隱沒在夜色中，再也尋不見蹤跡。

  馬超無心追殺，帶兵去城裏的東南方向救火兼尋找蒲亮。

  蒲亮命大，摸到糧庫不遠察覺附近有曹軍藏匿，他雖然不在意但也派了人清理。糧庫底下埋著硝石木炭，還有桐油，一邊清理散兵遊勇的曹軍，蒲亮一邊前進，曹軍被逼得急了，提前引燃糧庫。最前麵的河北兵連眨眼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火焰吞噬，巨大的衝擊力把蒲亮推得連連後退，栽了一個大跟頭。隨後四處房屋也開始起火爆炸，河北軍驚慌失措，蒲亮爬起來就往回跑，途中遇到馬超，兩人顧不得許多，以最快速度撤出中牟城。

  “娘的，我這才發現，城裏一個百姓也沒有！”蒲亮擦著臭汗，心有餘悸，“這樣明顯的圈套識不破，我真笨。”

  馬超一麵清點傷亡，一麵安慰道：“不管怎麽說，軍糧已經燒了，曹賊完蛋了！”

  曹軍大營，圍定四周的河北軍出現很明顯地調兵遣將跡象，許褚接到最新命令：以最猛烈的姿態強攻曹營。

  許褚手中有兩萬大軍，曹營雖然也有數萬人，真正的戰兵卻隻有五千，荀攸的壓力可想而知。不時有守衛營牆的將領親兵進出帥帳，荀攸的命令有條不紊，但他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麽河北軍突然進攻？

  林寧經滎陽轉道許昌，河北軍打不打曹營是一樣的，靜觀其變就可以了。除非……荀攸想到一種可能，冷汗頓時浸透全身。

  “李通！”

  振威中郎將李通就在下邊，聞言出列道：“軍師，末將在。”

  荀攸深吸一口氣，盡量放平音調說：“李將軍，我命你領一千人回許昌，記住，要走和丞相一樣的路線。”

  李通一愣，小心

  翼翼道：“軍師，丞相親領上萬大軍旋兵許昌，末將就沒必要去了吧？”意思是我帶一千人去了和沒去有什麽區別？真擔心的話當初就該直接班師。

  荀攸厲聲道：“李將軍，難道你要抗命嗎？”

  這回李通不敢再說什麽了，曹操臨走之前給荀攸加了左將軍的頭銜，還有假節鉞的權力，完全可以先斬後奏。

  “末將這就領兵突圍。”

  荀攸也不再作色，領李通到後麵囑咐一番，又道：“我讓李典送你一程，切記，緊綴丞相兵馬，直到許昌城下再行會師。無事最好，一旦生出意外，務必保證丞相安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