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一個接一個。

  按照計劃，荀彧誘導河北軍分兵，其中一路是攻擊曹營的。林寧讓許褚領兵，一揮手就是兩萬大軍，是諸路河北軍中兵力最多的一個，副將們更不用說，太史慈、管亥、孫立都是林寧起家的老人，沒一個善茬。

  原本，等待這路河北軍的是陷阱，曹軍在營寨前方及兩側挖了陷馬坑，掩埋後再布置多重伏兵。上次章邯運氣不好，剛進門就中了流矢，河北軍無奈退兵，程昱的“十麵埋伏”無從施展，鬱悶無比，這次摩拳擦掌，定要對手好看。

  結果十麵埋伏還是浪費了，許褚領兵到了曹營外圍，根本不往裏衝。給太史慈等人分了兵馬，許褚道：“主公私下裏對我說了，圍而不攻，有曹兵冒頭就打，但我們不主動進攻，違者軍法從事！”

  一看這個架勢，程昱扭頭去見曹丞相：“不好，林寧已經識破荀令君的詐降計，這是故意拖住王師，為的就是阻止丞相回救許昌。”

  曹操拍案而起：“許昌有失，我們就等於甕中之鱉，任由林寧宰割。傳令諸將，點起兵馬，分開突圍！”

  荀攸道：“丞相，不要慌了陣腳，林寧就算要打許昌，也得經過滎陽、長社。滎陽是來不及了，先傳令給長社守軍堅守不出，再從附近抽調兵馬支援。”

  曹操苦笑道：“哪還有兵馬可以抽調？為了在官渡占據優勢，所有精銳都在這裏了，防備劉表和孫堅的兵馬不能動，剩下的都是州郡緝賊剿匪的縣兵，打不了硬仗。”

  荀攸道：“那也不怕，許昌城高池深，有五千兵馬和滿伯寧、曹純將軍坐鎮，再征集百姓，足得數萬人守城。林寧突襲所帶兵馬不多，又是騎兵，想拿下許昌不是那麽容易的。”

  曹操點點頭，輕鬆不少：“公達說的不錯，是本相亂了方寸。”

  程昱道：“縱然如此，讓林寧打到許昌城下對丞相聲威頗為不利，再者，林寧圍困許昌，內外消息定然隔絕。陛下表麵上倚重丞相，私下裏積有怨氣，長此以往……”

  曹操明白他的意思，皇帝和丞相的關係可不是那麽美好的，以前還好，林寧真的把許昌一圍，難免讓皇帝陛下心思浮動。此時雖然沒有真的衣帶詔事件，曹丞相也沒有誅殺董承和董貴妃，飛揚跋扈卻是在所難免，這讓君臣關係十分緊張。

  歎了口氣，曹操感到身邊全是荊棘，沒有一處平坦地方。他可以預見林寧得到皇帝後的作為，首先他這個大漢丞相的位子就要被一道貨真價實的聖旨褫奪，然後林寧走馬上任；現任林丞相絕不會對前任的曹丞相心慈手軟，“托名漢相，實為漢賊”這頂帽子跑不了，然後借皇帝之口討伐，屆時天下之大，還能去哪

  裏容身呢？

  荀攸道：“當務之急是保住老巢，以及不讓陛下落入林寧之手，請丞相速與程仲德領精銳回救許昌，攸坐鎮大營，在丞相回來之前，攸可以保證大營不失。”

  “隻有如此了。”曹操握住荀攸的手，情真意切地說，“許昌、大營皆不可失，有公達替本相統籌官渡軍務，我無憂矣。本相封你為尚書，領左將軍，假節鉞，凡大營諸事，你可一應決斷，凡違抗軍令、不聽調遣者，你可先斬後奏，不用請示。”

  荀攸差點脫口而出：“姓曹的和夏侯的也能先斬後奏嗎？”好在心比嘴快，及時止住了，他躬身致謝：“丞相信任荀攸，荀攸當以死報之！”

  “公達……”曹操哽咽得說不出一個字，心想你可別死，我要統一天下還得靠你，人才難得啊。

  河北軍兩萬精銳就在外麵，曹操點了夏侯惇、夏侯尚、曹休等宗親大將隨行，謀士則有程昱、許攸、婁圭，由於在中牟埋伏了兵馬，不算輔兵，曹營隻有兩萬多可戰之士。曹操二話不說抽走一半，荀攸不僅不覺得棘手，還勸曹丞相再帶一些人：“倚大營之固，仗王師之威，攸有五千銳士足矣！”

  曹操也不客氣，真給他留五千人，自領大軍從南部突圍。南部由太史慈守衛，見曹軍主動出營，大喜過望，上來接戰。曹操沒心情糾纏，有夏侯惇等猛將衝殺，曹軍又占據人數優勢，太史慈雙拳難敵四手，等許褚帶兵過來支援，曹軍跑的都沒影了。

  太史慈懊惱不已：“可惡！可惡！”

  許褚道：“子義不必自責，繼續圍困。”

  荀攸忙而不亂，命人給上萬輔兵發下武器，下令斬首一級、二級依次遞進，以明確的重金官位獎勵激發士氣。曹操剛走沒多久，中牟方向有曹軍敗兵出現，到了曹營不遠，被管亥帶兵攔住，荀攸看得清楚，命李典、史渙前去接應。

  一番死戰，李典纏住管亥，史渙負責敗兵，終於把人歸攏到一起，且戰且退回到曹營。

  荀攸詢問敗兵情況，其中一個都尉臉上煙熏火燎，哭訴道：“軍師，我們中埋伏了，被河北軍從背後殺入，兄弟們都殺得沒了方向，各自逃跑，曹仁將軍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曹仁這支部隊是埋伏在河北軍大營到中牟之間的必經之路，卻被河北軍反殺，不用說，夏侯淵在中牟的埋伏也被識破。荀攸深深歎息一聲，不論是曹仁，還是夏侯淵，和曹操的特殊關係讓他不能袖手旁觀。但現在河北軍兵臨城下，他也沒有辦法援救中牟，曹仁是被俘還是逃跑成功，荀攸不去多想，全看個人的造化。

  其他人不這麽想，中護軍韓浩主動站出來道：“先生，丞相的兄弟不能不救，

  請給末將一千人去中牟，也好有個援手。”

  荀攸淡淡道：“丞相在臨走前將大營安危交托於我，我就要為所有人負責。中牟這一路上已經被河北軍布下天羅地網，我不能讓韓將軍冒險。”

  韓浩心說我不冒險，曹仁和夏侯淵出了意外，丞相怪罪下來誰承擔得起？

  李典和史渙也有話說，被荀攸全都壓下去了，拔出佩劍斬斷帥案：“再有言救中牟者，如同此案！”

  騎都尉呂虔和振威中郎將李通張張口，均感覺自己的脖子硬不過帥案，也悻悻閉嘴了。

  另一邊，林寧誓師出發，沒走兩個時辰天就黑透了。按理河北鐵騎是急行軍，爭分奪秒，不可能休息，林寧卻下令止步休整，荀彧心裏高興，麵上卻急得不行，拽住剛下馬的便宜徒弟：“如靖，怎麽不走了？”

  林寧笑了笑道：“不急，不急。”

  荀彧被他的笑容弄得心頭發毛，越琢磨越不對，催促道：“還是不要休整了，早日趕到滎陽為好。”

  林寧依舊淡淡地一笑：“就休整半個時辰，不急在一時，老師也歇歇吧。”

  再說下去非得引起懷疑，荀彧無奈走開，看到一旁的袁術在和部將們談笑，他的身份和性格不好過去，路過的時候悄悄碰了一下臧洪，朝袁術那裏偏偏頭。後者會意，拎著水囊過去套近乎，廣陵臧氏也算大家族，袁術一見是和自己一個階級的人，說話自帶三分親熱。當臧洪有意無意問到林太尉為什麽不急不躁時，袁術哈哈笑道：“這有什麽好急的？三路兵馬派出去已經讓曹操匹夫脫不開身了，我們這一路奇兵開到哪裏，還有誰敢頑抗不成？到了許昌，不等守軍反應過來我們就進城了，到時候讓皇帝加封我為大將軍，再不濟也得是個驃騎將軍！”

  臧洪汗都下來了，心說真有臉，林寧隻是驃騎將軍，你要麽和他平起平坐，要麽壓他一頭，有這樣當下屬的嗎？虧林寧受得了！

  “既然要到許昌迎駕，更該加速趕路才是，怎麽會走走停停？”臧洪鍥而不舍地問。

  袁術大大咧咧道：“這有什麽不可以？太尉大人關愛士兵嘛，反正曹操也猜不到我們的行動，早一點遲一點沒區別。”

  無論臧洪怎麽拐彎抹角地套話，袁術就是打太極，等臧洪回到荀彧身邊，一副憂心忡忡地表情：“林寧還是懷疑我們，袁公路肯定知道內情，但口風太嚴，問不出來。”

  荀彧指尖顫抖，有一種不祥地預感，像水麵的漣漪輕輕蕩漾開來，在心中一圈一圈引起悸動……

  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荀彧咬咬牙道：“再等等，我倒要看林寧葫蘆裏賣什麽藥！”

  休整半個時辰，林寧食言了，因為整

  整一個時辰過去了，才有軍官逐級集合士兵。看他們懶散地樣子，不像是執行一項重大的軍事任務，反而是來旅遊的，不，比旅遊還輕鬆！

  上路之後更不對了，方向從向西改成向南，荀彧心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他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他努力不去觸碰這個想法，但隻有這個想法可以完美契合林寧的種種怪異舉動，才能解釋河北軍為什麽要浪費寶貴時間在這裏拖拖拉拉！

  林寧上了馬，正和於禁、張燕交代什麽，荀彧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了，用冷靜到不起波瀾的語調問道：“如靖，你老實告訴我，你的目標不是滎陽，更不是許昌，對不對？”

  （本章完）